2019年3月29日，从重庆飞回香港时，我突然想到，应该向葛国瑞道个歉的。
那一周，“美巡系列赛-中国”2019年揭幕战在重庆保利球场举行，我飞山城去专访美巡赛副总裁兼大中华区执行总裁葛国瑞。
葛国瑞
葛国瑞全名叫Gregory Gilligan。美国人，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且能读能写，唤他一声“中国通”绝对不过份。他在中国高尔夫江湖上出现也就五六年，但已是长袖善舞，熟的人私下叫一声“老葛”，年轻的叫一声“葛大爷”，他1963年生人，属兔。
问题就出在这个“中国通”上。
事情要追溯到2014年的春天，高尔夫媒体联盟在北京张罗了一次春茗，行业的不少头面人物赏光，主宾就有葛国瑞， 我客串主持人。
那是葛国瑞赴任美巡赛的第一个春天。在他用纯正的普通话致完辞并引得满堂彩后，我上台抖了一个机灵，说了一句：“葛国瑞先生的国语是如此之好，让人惊喜，不过这也是有理由的，据说他是在北京的‘天上人间’学的国语。”
那场春茗场面很轻松，似乎每人都在说段子，我这句“天上人间”也让大家哈哈大笑。
只是整整五年后，在一万多米的天上，我才意识到这玩笑的坏味道。
因为这次在重庆，葛国瑞和我说起为什么他能说这么好的中文。
“我从小就喜欢历史，尤其对二战期间中美之间的合作关系感兴趣，也为现代中国的历史文化着迷，所以大学本科选择外语时我就选了中文。”葛国瑞就读的大学是著名的新泽西州的FDU （Fairleigh Dickinson University），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教中文的学校不多，最有名就是佛蒙特州明德学院（Middlebury College），从1988年起，葛国瑞每年夏天就去明德学院学中文，每学期9个星期，连续四年，其实学到第三年时，老师让他任助教了，他同时开始学古汉语了。
他的古文水平有多好？有一个例子，2012年他在清华大学新闻传播班讲演，居然引用了《论语》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1993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和北师大在北京开“普北班”，即是后来在华有“大班摇篮”之誉的PIB （Princeton in Beijing），后来任普大东亚系中文部主任的周治平领衔，而首届学员中就有葛国瑞。
从“普北班”毕业后，葛国瑞就回美，加盟麦当劳。当时麦当劳也正在为全面进军中国铺排，葛国瑞在芝加哥接受培训一年后，就被派往中国，他的第一站是福州，用他的话来说，那是“有福之地”，除了他在华生涯的起飞，还认识了在当地麦当劳做会计的一位美丽的湖北姑娘，后来她成了葛太太。
葛国瑞到福州，是在1997年1月。 2019年已是他到中国的第22个年头了。应该说这是一个完整的现代传教士的旅程。葛国瑞自己也说，这些年的经历可用四个字来概括：美梦成真，只是他没说那是美国梦，还是中国梦。
怎么评点葛国瑞，江湖上各有说法，有时候还说得挺神秘。听一个外国人在天朝说官话，引起的感受会很不同，聊天打镲是一回事，商业会谈又是另一回事，但能在美巡赛这个层面的江湖稳稳当当地坐了五年的方面大员，葛国瑞自有其法道，不是一个简单的“中国通”就可解释的。如果让我来评选这五年中国高尔夫的风云人物，葛国瑞应该是排在前五位的，因为，美巡中国这五年成了气候，而他是美巡中国的门面。
当然，正因为对他有新的认识，除了由于“天上人间”而产生的歉意，我也顿时觉得，葛国瑞让中国高尔夫生发出很多有趣的碰撞。
麦当劳也好，美巡赛也好，似乎都代表着美国的一种文化。而他则想修正我这判断，认为美巡赛和麦当劳不一样，美巡赛的内涵是世界的，麦当劳是是美国的。
美巡中国赛到底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这么多年来，也慢慢有了答案。
但我自己又何苦，写了中国高尔夫纸牌屋后五年后，又复一枪来寻找美巡或中巡的不自在？媒体兄弟李超半开玩笑说我是火中取栗，似乎也有道理。
这几年，葛国瑞是我最想了解的高尔夫人物，其实偶而也会见到，但都没有坐下来聊的语境，重庆前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香港清水湾，去年美国系列赛中国的年度典礼上。应该说去年是中国高尔夫行业的低谷，所以那次清水湾相见，行业中人自有一种亲热。我和葛国瑞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说到美巡中巡这几年分分合合，当时就想，他可谓是2014年以来中巡美巡故事中很多断点的串联线。假如有机会，倒是可以和他好好谈，再来续写一篇，给前几年的纸牌屋系列作个交代。当时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
那么，这五年中巡美巡的故事线，究竟该怎么归纳？
四大战役，战争与和平！
（左起）张小宁、芬臣、孙立平宣布美巡中国赛的诞生
第一战役：孙立平收拾山河。
纸牌屋上一次故事背景是在2014年6月的北京中锦赛，中国老将元天搧向韩国人那记耳光石破天惊。同时也敲响了中锦赛的丧钟，在河北石家庄举办了一场之后就没有以后了，随着台前人物苏宝成的去国，中锦赛盖棺定论，五年举办26场。而那三年，美巡中国赛向世界的许诺的每年12场落地有声。
这次在重庆，我看到元天还继续在沙场征战，倒让人颇为感慨。中国高尔夫，最不容易的一群人就是元天这一代，苦情和眷恋，但在最当打之年错过了中巡赛的锦绣年华；中锦赛出局后，江湖自是美巡中国赛的天下，有人说， 2014-2016这三年中国高尔夫很可能是史上最好的时段，天时地利人和，也慢慢有了正宗巡回赛的腔调，此言不虚——
天时指美巡赛的技术指导，世界积分的实惠，韦伯网的天空；
地利指中国高尔夫拥有最后一波政策特别是房地产红利，政府及球场支持都是真金白银；
人和指一整代新生代球员在成长，更有三位佼佼者：李昊桐、窦泽成和张新军。
第二战役：葛国瑞抽刀断水。
2016年底，美巡中国赛一拍三散，美巡，中高协和中奥体育的3加7年的第一个合作期满没往下滚，当年签约的三个人也暂别历史舞台，美巡赛主席芬臣和中奥体育总经理孙立平都退休，小球中心主任张小宁当年9月已被调任体育总局科教司司长，中国高尔夫也已进入“王立伟时代”（当时新浪高尔夫标题）；中外媒体都在问为什么？美国人关心自己苦苦打下的江山市场是否旁落，中国人关心自己幸福享有的世界积分就此泡汤。
2017年5月，中国男子巡回赛以“中国巡回赛常规赛”的名义重起炉灶，操盘者是中高聚龙公司CEO欧阳文，投资人是原平安银行行长邵平。
说出来都不是外人，平安银行是2015-2016年美巡中国的冠名赞助商。欧阳文更是中国高尔夫的“老炮”，有多老？这么说吧，大上海第一批开练习场教球的数他做得最大，邵平和家人都和他学过球，我认识他时是在2006年，他带中国亚运集训队到美国橡树谷，后来我在北京见到他，他衔挂平安集团旗下的平安阳光执行董事，管理清河湾球场。
第三战役：相见时难别亦难。
“王立伟时代”维持了九个月， 2017年6月16日，张小宁重回中高协任主席。那天我忍不住在朋友圈率先发图，宣布“张小宁回来了”。现在想想，这种幼稚，除了想在同行中出风头外，应该还有一层对张小宁新政的期待。
（左起）张新军、莫纳汉、张小宁、窦泽成共同见证了美巡中国赛回归
当年10月底，佘山汇丰冠军赛上，张小宁和美巡赛新掌门莫纳汉第二次握手，美巡收复失地，第二排闷闷地坐着欧阳文；四年前同样场景，是张小宁和芬臣第一次握手，第二排闷闷地坐着坐着苏宝成；
当日，欧阳文和葛国瑞有一段激烈的“短兵相接”……
似是相关的一个分镜头：一月之后，重庆庆隆南山球场会所，中巡赛年度盛典，王立伟和张小宁先是同桌庆贺，后是同台致辞，被行内引为难得的两位主任同框，尤其是王立伟的“小宁是我的老搭档，老领导”即席讲话令人拍案。
第四战役： 美巡中巡万万岁。
2018年赛季，葛国瑞回马枪占取中巡半璧江山，欧阳文退出战团，只是在欧阳文出局前，孙立平有一度是邵平的座上客，但最终接替欧阳文的不姓孙，而姓严：老江湖严军。
当邵平知会张小宁时，后者说， “严军是中国高尔夫的老炮了。”
老炮出手不凡，今年2月18日，春节假期刚结束，严军就到北京拜会葛国瑞，握手言欢。
葛国瑞的办公室坐落在朝阳区芳草地，每次看到芳草地这个词，我就想起浩然的《金光大道》，岁月静好，浩然正气。
“我们不是竞争对手！”葛国瑞和严军后来都和我说过这句话，两个巡回赛的档期和奖金等级也都被分开，似乎在佐证他们是友非敌的宣言。
是吗？
“赤那！”
我心中突然涌现这句上海土话。
每次和严军聊天，他一旦说得高兴，就会把这两字嵌在句子里，把语意点缀得格外生动。
认识严军久矣，他属虎，62年生人，比葛国瑞还长一岁，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是上海团市委的机关干部，如果当初不下海，也许是另一番风景，其实从下海角度看，他也算混得风生水起的了。
最早知道严军，他在北京华彬球会任高管，在华彬做事的，情商和智商要多高，江湖皆知。后来他又把黄山球会打造成中国青少年培训基地，如今李昊桐，欧阳正，石昱婷等一批好手都在那起步的，私下我和他开玩笑，说他是中国青少年选手的“教父”，大家也一笑而过；后来他在珠海负责一个地产项目，之后又到华彬“二进宫”。本以为他就在华彬任上封剑，谁知道去年国庆后，他以中高聚龙的CEO面目行走江湖了。
“临老临老，你为什么去蹚这浑水？”去年底中巡赛在广州九龙湖收官，我去问他。
他这么说，“有三个原因：一是邵老板及团队的感召；二是我一直想在职业比赛平台上显一下身手；三是中巡赛是国家平台，体面！”
赤那，爽快，严老板！
也许从那时，我就下决心，好好地再写一把美巡中巡，说说中国高尔夫那些上得了台面的人与事。
“你要了解新中巡，明年春天来看。”我还记得严军在九龙湖的公主酒店大堂说的这句话，当时夜已深，他的语音和画外的吸尘声交杂在一起。
今年春天，看到他先去芳草地，又玩了一把挺炫的中巡启动仪式，于是我也启动了。
第一个微信，我写给了葛国瑞……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王游宇，高尔夫作家，曾为《全体育》，《高尔夫大师》，《体育画报》主笔，首位采访美国大师赛的中国媒体记者，著有《中国高尔夫纸牌屋》，《老虎，不肯低头在草莽》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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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00: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