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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Max Adler 图/Dom Furore 译/艾柯
我们想在2013年大师赛期间跟踪老虎· 伍兹。比赛前我们预想：通过新闻发布会，已经很难从第十九年到奥古斯塔参赛的他身上问出什么新鲜事了，所以我只能靠着媒体证实施了一场低级别的狗仔行动：整整一周时间，只要伍兹进入奥古斯塔的会所，我就会跟踪他直到离开。这行为谈不上变态，但确实有点低俗。不过，我猜你和我一样对调查结果充满好奇。困难一是要找到合适的监视点。在奥古斯塔搭个瞭望台或者自行爬树显然最理想，但我真不敢拿终身被禁来冒险。调研之后，我发现退而求其次的监视点是会所门廊前方，悬挂盆花下的一个木头长椅上。奥古斯塔的会所前就是这场比赛的后台。一侧喧哗，户外餐饮的杯盘刀叉声，大橡树下归来的球员接受采访。但同在橡树下，另一个空间的大师赛也在上演—— 主角是赞助商、人际网和各种营销推广—— 这里貌似漫不经心的闲聊最终可能成为改变高尔夫世界的重大决策。你不会在这里遇到老虎，但“蹑手蹑脚”也绝不是他在奥古斯塔领地上的行事风格。
冠军停车场是这一周里老虎难得不设防的地方。它和长椅之间不过是一支挖起杆的距离，我腿上放着一本奥古斯塔编年史，装作在这个世界最热闹的高尔夫赛事上寻找内心一分宁静。大概因为是在《飘》的故乡佐治亚，经过身边的会员和嘉宾们穿得都像去教堂一样正式，哪怕看穿了我的装模作样，他们的眼神里也全无鄙视，依然笑容亲切。
一辆接一辆的奔驰GL 450四驱轿车从著名的木兰道缓缓驶出，平稳无声，仿佛巨型的银色甲虫。按广告里的说法，这些奢华SUV的完美流线和时尚外观象征着对完美的不懈追求。这一周，每位参赛球员都能得到这样一台礼宾车，这也是大师赛与众不同的特色之一。没有车牌，贴在车后窗上写着编号的那张纸是唯一区分球员的标识。在平常的美巡赛上，赞助商很可能会为球员提供不同颜色和型号的礼宾车，排名靠后的普通球员和通过其他途径参赛的球员甚至要自己备车。而这里全是一摸一样的车，参赛球员都很难在停车场上一眼认出自己的那辆，我要怎么找到老虎的座驾？
暗色的车窗让人无法辨认里面谁在开车，但我依稀可以感觉到司机之间的差别。犹犹豫豫总踩刹车的一定是新人，老家伙们会迅速通过冠军停车场，不是为了抄近道，而是在继续开向练习场后面的停车场前看看有什么新鲜事。在他们开过转盘时—— 那里永远有观众排着长队等着在排列成美国地图的花坛前，扶着果岭旗拍纪念照—— 那个时候，如果行驶稳定甚至加速的话，车里一定是位前冠军。
突然，木兰道上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车！奔驰GL550，窄胎，改装过的轮毂和下方那层灰，让它在银色的车流中凸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距离他的开球时间刚好两小时，整周都这么准时，周六除外。那天他出现得相当早，而且显得有些烦躁，车甚至在路上停了一段时间，直到保安出现才加速离开。那个早上，他要和赛事委员会讨论那个可能违反了规则的抛球。
赛前发布会上的劳力士代言人伍兹
带着家上路
老虎· 伍兹乘坐私人飞机从佛罗里达朱庇特岛飞出，但他安排人开了534英里把自己的车带到了奥古斯塔。“这是很不寻常的一周，但他尽量让它和寻常一样。”伍兹的公关格伦· 格林斯潘说。奥古斯塔提供的银色奔驰在那一周归了虎妈蒂尔达。我告诉格林斯潘，这大大简化了我的任务。他紧张地笑了笑，听到我这周计划的大致想法，他还是表现出怀疑和犹豫。
球僮乔· 拉卡瓦推开副驾的门。老虎已经穿好了球衣，球鞋也在脚上。他从驾驶位上走下来，按下遥控，我看到后备箱里孤单躺着的球包。停车场里早就有四个保镖站着，每人一角，现在一共是8个人。伍兹的经纪人马克· 斯坦伯格和首席财务官克里斯· 哈勃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身材匀称，都留着山羊胡，身穿耐克T恤和深色长裤，站在一起很难分辨。
伍兹有点磨蹭，认真检查高尔夫球包的拉链、车门和iPhone，但还没等我缓过神，确认所有事都就位后，他的动作就立刻加快了。阵形严密，在三个保镖、格林斯潘和斯坦伯格的尾随下，伍兹走向会所。奇怪的是，当伍兹迈步前行时，身后的五个人几乎要跑起来才能跟上，但最前面的老虎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一进入会所，伍兹就独自踏上通向冠军更衣室的狭窄楼梯，他一步跨上三级台阶，却丝毫不显匆忙。进入安静熟悉的环境，他的举动就像丛林里的老虎，敏捷有力。
哪怕混入人潮，伍兹的身影也清晰可辨。
神的庇护所
冠军更衣室朴实而庄重，有三张牌桌、三面墙的红木更衣柜以及向卫冕冠军致敬的展示柜。伍兹的更衣柜在左侧，挨着他的柜子属于杰基· 布尔克二世，不过考虑到杰基上一次参赛已是四十年前的事，显然这里多年都无人打扰伍兹。伍兹常常在这里吃午饭，这里就像是他的庇护所。
20分钟后，伍兹拾阶而下，一步一级。我轻易就会联想到他那经历过重重手术的左膝，他必须时刻关注自己的脆弱，避免某些动作及可能导致的受伤。我猜，老虎现在所想的也是同样的事。
在如此高水平的大赛上，从会所到练习场的接驳服务自然顺畅。老虎出门就坐上了一辆四座球车，开车的是个头发乱蓬蓬的少年，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好像面对的是一场驾照考试。后排座上的魁梧大汉泰伦· 克罗斯克从老虎第一次参加大师赛起就一直担任他的保镖，一度他身穿普通人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中，但三年前开始，他换上了为大师赛提供安保服务的塞科利达公司制服。跟在后面的是个安静羞涩的小女孩驾驶的另一辆四座车，车上带着球僮拉卡瓦、球包和另外两个保镖。鲜明对比的是，几分钟前卢克· 唐纳德、他的球僮、球包和司机挤在一辆两座球车上开往练习场，身边一个保镖都没有。
为什么老虎的待遇全然不同？“他太引人注意了，所以一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发生在他身上的概率大得多。”另一位为老虎服务的保镖说。
球道围绳迅速打开又封闭，消息也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奥古斯塔国家俱乐部： “他在练习场！”于是，练习区的观众人数瞬间增加了三倍之多，孩子们挤到围绳边，矮个子的家眷们被让到高个儿男人们前面，接下来是面色凝重的老男人们在缝隙里斜眼扫视，外围是手里端着啤酒、踮起脚尖的小伙子。纪念品商店通常会根据伍兹出现的时间来安排补货和员工休息。“老虎走上球场，这里就马上冷清了，只要他打完或者离开球场，我们这儿就立刻挤满人。”一个已经在大师赛纪念品商店工作了十多年的员工说。
人群越挤越密，随便挪动一下都会碰到身边的人，各种闲谈也就自然进入你耳朵。所有的评论都是匿名的，因为人山人海里，别说问清姓名，就连转身看清说话的人在哪都困难。
“他在那儿！”
“哇，他可够壮的。”
“他看都不看我儿子一眼。”
“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有魔法吗？能把水变成酒吗？”
这最后一句恰恰说明了事实：这几乎是一种公众的宗教体验—— 他出现了。
人群中的独行者
跟踪老虎7天之后，我发现有一点非常令人钦佩：他那雷打不动的热身流程（见下表） 。
结束这天的推杆练习前，老虎的精彩表演将周遭观众的热情煽动起来：把球放在推杆的杆头上，像板球投球手一样，猛地将球杆绕到头顶。在向心力的奇迹作用下，球没有飞出去打中某个球迷的脸，而是稳稳地站在杆头上。接下来，他轻松地把球拿起，脸上没有得意的笑容，径直走向切球练习区。
在练习区，球员们会停下动作看看他。但几个著名人物，比如前教练布茨· 哈蒙和前球僮史蒂夫· 威廉姆斯在经过老虎时，没有得到后者一丝的示意。“我今天也只和他说了一次话，确定我们不会撞衫。”伍兹教练肖恩· 弗利说，他指的是昨天自己穿着耐克桃红色T恤的失态。弗利在老虎练球时的缺乏参与非常明显，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勇敢表达见解。今天，他说自己喜欢老虎“上杆到顶时的短暂停顿，下杆的启动完全从臀部而非肩部开始。”弗利小猫挠痒似的吹捧有时候过分到可以用肉麻来形容，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学生现在击球扎实而有力，一杆一杆，好像F1赛车的活塞一样，和弗利在其他场合的夸夸其谈倒也有几分相似。
果岭到开球台，老虎逃不出球迷的视线轰炸
弗利显然对更有共鸣的高深对话更有兴趣，也许他更喜欢可以让他充分发挥的天才球员们。当我厚着脸皮开始聊起自己一路挣扎的挥杆时，他丢给我这样一句印度心灵大师狄巴克·乔布拉的名言——
“我们每个人都在自身意识状态下做着最好的自己。”
5分钟独处时光
老虎站在那里，双手摊开，等待着拉卡瓦一颗一颗地丢来练习球，等待的过程中他从未抬起头看上自己的球僮一眼。耍酷？他只是更关心调整自己的一号木。每一击都是一发攀升的子弹，在空中划出完美如预期的曲线。伍兹笑了，踏上奥古斯塔球场一个半小时后，他终于露出了微笑。
老虎和球僮乔·拉卡瓦
离开练习场之前，他给蜂拥而上的球迷们签了47秒的名，在保镖们走上来拦住人群时，他又多签了47秒，然后在保镖们的护送下坐球车返回冠军更衣室。在面对大橡树下的人群和第一洞开球台之前，伍兹从会不错过自己最后的五分钟独处时光。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周伍兹最有趣的签名是送给同场的另一位球员。结束两人的练习轮后，关天朗还要洗漱换衣服参加晚上的业余球员晚宴。伍兹在练习果岭上推杆，14岁的少年就怯怯地看着对方，暮色渐渐降临，但四届大师赛冠军毫无离开的意思，他显然计划要做最后离开练习果岭的球员。关天朗等了10分钟，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伍兹，手里抓着自己的帽子和马克笔。
“好，没问题，伙计。”老虎一边说一边在男孩的帽子上签名，周遭掌声响起。
老虎与关天朗试场
老虎向来不喜欢眼神交流，仿佛与别人的互动会转移自己的专注。他的这种坚硬气质只有在老朋友马克· 欧米拉、弗雷德· 卡波斯和年轻球员面前时，才会变得柔软。在切球练习区，他特意给2012年美国业余公众林克斯锦标赛冠军T.J.沃格尔（T.J.Vogel）让出一块地方，而沃格尔则把和老虎一起练球的经历描述成“好像在打电子游戏一样”。
老虎在赛场上的精彩片段已经被电视直播呈现给所有人。第15洞，那个最终决定了伍兹成败的挖起杆攻果岭，当小球砸中旗杆弹进水里时，留在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是斯坦伯格弯腰哀叹，表情痛苦得好像肚子被人踢中。周日现场的观众可以轻松辨识伍兹的随从们，所有人都身着红黑色，其中包括步履蹒跚，戴着膝盖护带的林赛· 沃恩。陪在蒂尔达身边的是耐克的总裁菲尔· 耐特。不过，这一周跟踪老虎最让人兴奋的部分依然是他在赛场上的表现。
老虎女友林赛·沃恩
第72洞果岭上，亚当· 斯科特在思考小鸟推的走线，安赫尔· 卡布雷拉在不远处的球道上盯着果岭。举着雨伞深陷夺冠剧情的观众群里没有我，会所里包围着每一块电视屏幕的会员和球员里也没有我。雨中的延长赛正在进行，喧嚣之外，我静静坐在那张木头长椅上。我看到了老虎· 伍兹，手里拿着两个塑料袋和一个纸盒，独自走下台阶。毫无表情的凝视换成了微弱平和的微笑，他温和地和一群保镖告别，开着自己的黑色奔驰离开。此刻，距离比赛结束还有15分钟。他不可能夺冠，这是老虎在这场比赛上唯一需要知道的事。我想，他不会注意到这一周一直跟在身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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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4 00: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