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开赛开打之前,我们有必要谈谈40年前的这个男人 ...
1979年,兰开夏海岸苦寒的天气为难着每一个来这里参加英国公开赛的选手。以领先者身份进入决赛轮的黑尔·欧文穿上了两件毛衣,作为他的“贴身装备”。然而就在几周前刚赢得美国公开赛冠军的他迅速被来自爱尔兰海上的邪恶大风吹下了领先榜首,以78杆完成了本轮。
即便是这样的成绩,都还比擅长应对坏天气的汤姆·沃森好上3杆,沃森以第8名开启决赛轮却一路下滑至25名收尾。
到了关键的周六,杰克·尼克劳斯在奋起直追——英国公开赛直到1980年之前都不会在周日之前预知胜负——还有年轻的本·克伦肖,但这两位魅力四射的球员都未能与让莱瑟姆为之燃烧的热血青年冠军相抗衡:塞弗·巴里斯特罗斯。
年仅22岁的西班牙选手牢牢地抓住了人们的眼球,他们都为塞弗英俊潇洒的外表、自在随性的风格与惊人的天赋所倾倒。
1979年英国公开赛的胜利仅仅是“塞弗风潮”掀起的开端,那一周似乎已经预示了未来他将走向传奇。72洞的比赛,他仅仅打上球道9次,但他却成为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唯一交出低于标准杆成绩的球员。进入莱瑟姆球场的后九洞是顶着大风的,就在其他的未来名人堂成员们纷纷落马之时,塞弗却如鱼得水,在后7个洞打了-1。“他就像是一匹赛马,他喜欢嘴里咬着嚼子然后撒欢似地飞奔。”欧文在最近回忆称,“塞弗是个伟大的先驱者,因为他在比赛时总是无所畏惧,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16号洞,巴里斯特罗斯打出了欧文所说的“我所见过的职业高尔夫球手最任性的一次击球。我记得我当时还跟一位官员说‘这居然能不出界?’这着实令我困惑”。
巴里斯特罗斯的球落在停车场里,一辆蓝色的轿车下面。在获得允许抛球之后,他将球攻到距洞30英尺的位置,然后推进了这一记长推。这记停车场小鸟球震惊了英国公开赛,也成为他职业生涯中标志性的瞬间。
“他打高尔夫很有天赋。”卢克·唐纳德在谈及自己的儿时偶像时说,“人们不会记得中规中矩,却一定会记得戏剧化的一幕——那就是塞弗。你永远不会忘记他在球场上的表现。”
巴里斯特罗斯之后又赢了两场英国公开赛(1984,1988)和两件绿夹克(1980,1983),他在美国大师赛的夺冠引领了欧洲球员的统治浪潮,这种转换迅速地体现在莱德杯的力量平衡变化上。自1927年到1983年,美国队仅在莱德杯上输过两届。自从塞弗摩拳擦掌地成为欧洲队的领军人物之后,欧洲队在接下来的6届莱德杯中赢了4届。1977年,塞弗担任队长带领欧洲队在故乡西班牙再度夺冠。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42岁的巴里斯特罗斯1999年入选高尔夫名人堂。12年后,他死于脑瘤。然而距离他的骤然离世已过去了近10年,在莱瑟姆球场一战成名已过去了40年,塞弗的影子仍然以各种形式出现,挥之不去。他的形象出现在莱德杯欧洲队的宣传视频中。唐纳德仍习惯在周日穿着深蓝色致敬巴里斯特罗斯的标志性造型。今年的美国大师赛,加里·普莱耶谈及塞弗诞辰之时有些感伤。何塞·马里亚·奥拉沙宝聊起自己的良师益友仍会哭泣。为什么塞弗的影响如此深远?
“美国人有阿诺德·帕尔默和杰克·尼克劳斯,之前还有本·霍根和鲍比·琼斯等人。”伊恩·保尔特说,他从小看巴里斯特罗斯的比赛集锦长大,还曾在莱德杯时模仿偶像怒目圆睁的表情,“对于我们欧洲球员来说,塞弗是这些人的集合体。他对于我们来说意义非凡,至今仍然如此。”
巴里斯特罗斯的影响力已超越了国界。“他身上有一种神秘感,一种存在感。”欧文说,“他很急性子,很时髦,年轻的时候非常英俊。他是一个斗牛士般的人物,可以抓住每个人的想象。”
一个人的魅力很难界定,可是人们说塞弗对欧洲的影响就像阿诺·帕尔默对美国的影响时,中间肯定是有原因的。英国伟大的广播人皮特·埃利斯(Peter Alliss)曾经说他心情好的时候,“整个世界也随着他绽开笑脸。” 大卫·费尔提(David Feherty)则说:“他的脸可以让天气转变。”
塞弗还有一种魅力经久不衰:“他来自非常小的地方,成长过程也很艰苦。”塞吉奥·加西亚说,“能有这样的成就是体育史上不可思议的佳话之一。”事实上,塞弗的故事确实有着神话的光环:一个渔民的儿子在沙滩上用一支捡来的3号铁自学打球。造访塞弗的家乡佩德雷纳,位于坎塔布里亚北部沿海地区,让我们知晓了这个神话故事的更多细节。
“欢迎来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曼纽尔·巴里斯特罗斯站在位于佩德雷纳绿色丘陵上的一座白墙小屋的入口处。佩德雷纳现在的人口约为1500人,是塞弗小时候人口总数的五倍。曼纽尔现年70岁,身材匀称、衣冠楚楚、精力充沛,在巴里斯特罗斯家四个兄弟中排行第二。在塞弗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们一起睡在这栋简朴的房子里牲畜棚上方的卧室里,这栋房子是他们的曾祖父母在19世纪80年代建造的,曼纽尔现在和他的妻子住在这里。男孩们负责照看家里14头奶牛,而他们的母亲卡门则负责家务和打理花园,他们的父亲巴尔多梅罗负责捕鱼和田间作业。这样简单的生活却被命运赋予了意想不到的色彩。“我不愿意这样作比较,但佩德雷纳就相当于西班牙的圣安德鲁斯。”塞弗的老友奥古斯汀·马扎拉萨说,“这个国家的高尔夫球员非常非常少。这项运动在这里鲜为人知。但佩德雷纳不一样,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打高尔夫。他们了解这项运动,会在酒吧里和任何地方谈论高尔夫。这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
这一切都与佩德雷纳与桑坦德隔海湾相望有关。桑坦德是一座美丽的丘陵城市,紧靠海边,让人想起旧金山。西班牙皇室成员去桑坦德度假时会住在马格达莱纳宫。阿方索十三世国王酷爱高尔夫球,因此他下令为他的假期修建一座高尔夫球场。佩德雷纳以其起伏的丘陵和水岸风光成为修建球场的理想地点。近300座小农场(其中一座为塞弗的外祖父所有)的土地被征用,哈里·科特为这座球场担纲设计。佩德雷纳皇家高尔夫俱乐部于1928年开业,国王本人亲自担任了俱乐部的荣誉主席。
巴里斯特罗斯的家离这座球场非常近,每当夜幕降临,男孩们就会从他们家的前院下山越过一座石墙就能抵达2号洞果岭。在最近的某个黄昏,曼纽尔做了个挥杆的动作,尽管他穿着粗花呢夹克,但动作依然流畅。“我能用7号铁打到那儿。”曼纽尔说。他又笑着补充道:“当然,那时候那些树要矮太多了。”
巴里斯特罗斯兄弟们曾在俱乐部里当过球童——塞弗更是从6岁就开始了!他们的球技都是师从球场主教练、他们的舅舅雷蒙索塔,他也是一位出色的球员,曾在1965年美国大师赛获得并列第六。曼纽尔证实了关于塞弗所流传的3号铁的传说,但也澄清那支3号铁当时只有杆头。塞弗找到一根尺寸合适的木棒,塞进杆头里浸泡一夜,这样木头就会膨胀起来,使得二者接合得更紧密。运气好的话,这样的杆身能支撑两天才断裂。球童们每年可以得到一次打佩德雷纳皇家高尔夫球场的机会,所以塞弗会收集偷来的高尔夫球和用手绢挂在树枝上、插在土里自己模拟建造一座高尔夫球场。通常他的这些“球洞”会建在山上的一片草地里或是佩德雷纳码头附近的小海滩上。如果他还想寻求更广阔的场地,会步行15分钟前往世界上最棒的海滩之一索玛海滩,这里到处是低矮的沙丘,就像他后来在皇家莱瑟姆球场遇到的一样。
还有一段轶事是他会趁夜出行,在月光下打佩德雷纳皇家高尔夫球场。在他的自传中曾经提到这些秘密的打球行动是如何塑造了他对高尔夫球的感觉:“在夜晚打高尔夫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因为所有能够帮助估算距离的点都消失了。通过我击球的手感和声音可以判断出球的飞行方向。通过在夜晚练习,我学会了感受脚下的草地,能够直观地判断距离和调整我想要的击球力度。”
塞弗10岁那年,在皇家佩德雷纳俱乐部残酷的球童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12岁时,他凭借79杆的成绩赢得了这场比赛。
“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出塞弗是个魔术师。”马扎拉萨说,这位前俱乐部总裁在67岁的时候第一次打出了与自己年龄一致的杆数,“我们习惯了在佩德雷纳见到高水平的高尔夫球技。塞弗的哥哥们都是非常棒的高尔夫球员。当然,雷蒙索塔是西班牙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球员之一。过去这些年间,佩德雷纳涌现出了30多位男子球员走上了职业球员或是职业教练的道路。但塞弗是不一样的。他拥有上帝给予的天赋。他能在进了沙坑的情况下用3号铁将球救到距洞很近的位置,而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别人都只会用挖起杆。”
塞弗12岁辍学之后,他的球技突飞猛进。第二年,他以71杆、65杆的成绩赢得最艰难的一场球童锦标赛冠军并引起了轰动。(这是13岁的塞弗第一次击败了比他大8岁且已经转职业开始巡回赛生涯的哥哥曼纽尔。)俱乐部的管理者看到了塞弗身上特殊的天赋,给予了他无限畅打球场的特权。
1972年,曼纽尔打到了欧巡赛,还在这一年以奖金榜前100名收尾,自此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征战生涯。(他赢过几次冠军,最大的一次胜利是1983年的天美时公开赛,在与尼克·佛度的正面交锋中胜出。)在地方巡回赛独占鳌头的塞弗1974年与哥哥一起加入欧巡赛,这一年他16岁,被一位富有的马德里医生资助。
一年半以后,1976年英国公开赛,54洞过后领先的塞弗向巨大的高尔夫世界介绍了自己。也不是最后一次,塞弗把他同组的对手搞晕了,这一次是约翰尼·米勒。米勒在赛后说:“我让这孩子把我自己的节奏打乱了。不过他是个好孩子,他穿着约翰尼·米勒牌的裤子。”
两人在皇家伯克戴尔的决赛轮再度同组,这一周的天气反常地热而干燥导致灌木丛不时失火,整个球场都被炙烤成了脆片。在如此特殊的环境下,塞弗失去了冷静交出74杆,在11号洞吞下三博基,被交出66杆的米勒无情碾压。赛后,这位年轻的天才流下的泪水沾湿了哥哥的手臂。体育画报记者丹·詹金斯对他却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世界也许还没准备好聆听更多关于塞弗里亚诺·巴里斯特罗斯的声音。他的左手握杆很用力,挥杆时手腕很用力,全挥杆时很有爆发力,鼻子总能率先在灌木丛中找到高尔夫球。”
他大错特错了。仅仅几周后,塞弗在荷兰公开赛赢得自己第一个职业冠军并成为1976赛季奖金王。在接下来的两年他又拿下了7场比赛的冠军,将自己打造为欧巡赛头号选手。尽管这时的他已经在大满贯赛中拿过5次前20名,但还从未接近过冠军,这让这位青年才俊大受刺激。“从他15岁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球员。”曼纽尔曾跟他的弟弟睡在同一个房间,“他终于开始相信这一点了。但他深知要获得这种认可,就必须赢得最大的比赛。这种渴望在他的内心日积月累,就如同蓄势一场暴风雨。”
1979年英国公开赛,塞弗终于得偿所愿。佩德雷纳没有办法看到赛事转播,索塔请一个英格兰的朋友通过电话进行实况转述,然后他再大声地向聚集在球场专卖店里的人群传达。“我们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字。”伊藤·查维斯说,她嫁给了塞弗的堂兄,并成为了他的密友。“当他终于夺冠的时候周围都是欢呼声。一个来自这个村庄的男孩赢得了世界上最大的锦标赛?那是一个伟大的时刻。”
高尔夫球的世界自此变天。
塞弗·巴里斯特罗斯基金会的总部位于桑坦德市中心的一座高楼里,这里是融合了新旧文化的繁荣的金融中心:熙熙攘攘的主大道上竖立着圣地亚哥卡米诺大道的石碑。每年一度的朝圣活动在加利西亚以西500公里的地方结束,那里是使徒圣詹姆斯大帝的圣地。基金会的打理人是罗萨里奥·索尔多,在过去三十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塞弗,如今塞弗已成为他的回忆。塞弗的办公室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在光滑的桌子上,索尔多扑通一声放下一堆令人眩晕的文件夹,里面散乱地放着这位伟人的上千张照片。翻看这些照片就像是回到了过去:塞弗穿着军装沉思,那样子就像猫王;在索玛海滩边拍摄的照片重现年轻时的狂欢;和儿子贾维尔、米格尔和女儿卡门合影时的满脸慈爱;与国王和好莱坞明星们合影,却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魅力。索尔多经常一个人在硕大的办公室里工作,这里放满了30多件塞弗设计的球场的纪念品、蓝图和照片。“人们问我是否感到孤独。”她说,“但我并不孤单。塞弗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仍然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的精神力量。”
塞弗在坎塔布里亚的这个角落无处不在。桑坦德机场以他的名字命名。佩德雷纳的一个公园里有仿制的斯威肯桥和一尊塞弗的铜像,铜像的造型是塞弗1984年英国公开赛在老球场最后一洞抓到制胜小鸟球后标志性的挥拳动作。佩德雷纳皇家高尔夫俱乐部的会所曾经是维多利亚·尤金妮亚女王的避暑别墅,如今已成为纪念这位从这里走出的高尔夫传奇人物的纪念博物馆。他在佩德雷纳最喜欢的渔船餐厅如今已经挂满了塞弗和他父亲的黑白照片,塞弗的父亲是一位冠军桨手,曾在桑坦德海湾一年一度的比赛中为佩德雷纳带来不少荣誉。餐厅的老板曼努埃尔·奥塞霍最喜欢坐在塞弗最爱的椅子上聊起这位老朋友带给他的温暖回忆。“他总是带着家人来光顾。”他说,“他非常爱他们。他总是来得很早,那时候其他就餐者很少,因为隐私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在让奥塞霍说几个他最喜欢的客人喜爱的菜肴时,却并没有什么令人出乎意料的答案:“塞弗喜欢非常普通的菜式。”他说,“尽管他很有名气,但是个非常简单的人。”
他在佩德雷纳建了一座华丽的大房子,就位于他儿时的家所在的同一座山上。塞弗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生活在更加国际化的地方。塞弗的妻子卡门·柏丁是一位西班牙富翁之女,2004年去世,7年之后塞弗离世。塞弗在佩德雷纳的家现在已经作为度假和回忆之用。“我们保留了它原本的样子。”塞弗的儿子米格尔坐在正式的客厅里说,“这样每当我们来到这里时都会感到与父亲很近。”
26岁的米格尔曾短暂地尝试过职业高尔夫,28岁的贾维尔仍然活跃在赛场上。他们最喜欢的球场永远是父亲在家附近建造的三杆洞球场,那里有狡诈的果岭、树木之间狭窄的陡坡,发球台标志上有塞弗挥拳的剪影。“在这里打出低于标准杆就是好成绩。”米格尔说,“对于父亲也是一样。”出乎意料的是,对于塞弗这样一个开球风格狂野的球员来说,他居然很喜欢树,他亲自在场地上种了几十棵不同品种的树。他最喜欢的是一棵大木兰树,总能让他想起奥古斯塔。他的心愿就是能够被葬在这棵树下,这个位置被一块普通的黑色花岗岩石板所标记。
起居室旁边是一个前厅,里面摆满了塞弗的旧球杆。所有的铅皮、不同的握把和定制的研磨杆头无不彰显出他一直孜孜不倦只为追求更好的击球感觉。早在40岁之前,塞弗就因为伤病和对力学的痴迷而失去了他的天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比赛状态遗憾地消失了。但在佩德雷纳,他永远活在他的黄金时期,在众多的照片和绘画中,他的魅力才刚刚开始显现。塞弗家的中间是一座华丽的奖杯陈列室,你的视线会迅速被两件不知道怎么从奥古斯塔“偷运”出来的绿夹克所吸引。那些胜利成就了一代巨星;他是在泰格·伍兹之前最年轻的美国大师赛冠军。他创纪录的50座欧巡赛冠军奖杯摆满了陈列柜。仔细看你会发现塞弗在1979年的公开赛取得突破性胜利的葡萄酒壶奖杯复制品。经过了这么多年,它依然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