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分享】深圳：中国最不为人情所累的城市

宏盛通达

国庆期间，浏览新闻，不时会冒出这样的标题——

黄金周变成黄金劫：三场婚礼送光一个月工资

夫妻7天参加6场婚礼 “红色罚单”花掉一月工资

小伙国庆7天赶6场宴席 送出一个月工资

黄金周新人扎堆举办婚礼 白领7天赶9场婚宴


尽管标题大同小异，但新闻的主人公和发生地点还是有所不同，分别发生在北京、四川、陕西、东北、海南等地，甚至句式都有些类似：什么不是在随礼，就是在随礼的路上；还有诸如将婚礼请柬称作“红色罚单”的。如果上溯至往年，这类新闻更是不绝于缕。但是，不能不说，这类新闻很少发生在深圳。甚至连国庆期间的深圳婚宴市场，也是波澜不惊。还有不少人，或者远足国外，或者回了故乡。

根据我的观察，深圳应该是中国唯一一个没有赶情和随礼负担的城市。即便有，也是情感的自然流露和表达。加之公共服务的规范和完善，深圳当是中国最不为人情所累的城市。我觉得，在微信“千万不要来深圳”那个桥段中，最大的遗漏恐怕就在于此。当然，这种疏漏或许源于作者——以至于难有这样的体认。

人情债的天然屏障

深圳是中国最大的移民城市。一般来说，人们会说，如同纽约一样，这座城市特别具有活力。而另一方面，深圳也摆脱了许多桎梏——包括来自乡土社会的人情和世故。可以说，移民城市，变成了人情债的天然屏障。

和众多深圳人一样，我的家乡也是一个典型的熟人社会。家乡把“随礼”称作“赶情”。我觉得，一个“赶”字道尽了其中所有奥妙，至少比“随”字精妙得多。如果你没“赶”上，你在亲友中的口碑一定会打上折扣。一年当中，满月、周岁、10岁、上学、上大学、毕业、结婚、乔迁、生子等宴席周而复始。这是一个典型的熟人加人情社会。由于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便是不相熟的人递来请柬，也不好意思驳人面子。那么，就只好硬着头皮撑个面子。

有人广送请柬，还有一个功利动机：就是回本甚至挣钱。这当然不难理解，一桌宴席总是人越多越能摊平成本，所以有人就顾不得面子大送请柬——哪怕只有一面之缘。难怪中央八项规定一出台，老朋友连呼后悔：完了完了，以前赶情的钱收不回来了！

但到了深圳，一切源于乡土的习惯和规则都变了。它被解构了，也被重构成新的、更符合人情人性的社会规范。

许多人初闯深圳时都是独自一人，顶多会有兄弟姐妹互相照应。但成家立业之后，其主要的社会关系都留在了故乡。如此一来，赶情随礼便丧失了基本的社会关系基础。不要说国庆黄金周，就是春节礼也无处可赶，无处可随。深圳的春节年味之淡，原因也正在于此。但我觉得，这要看你如何选择了：如果追求热闹，那当然可以回到家乡；但如果喜欢宁静，那就不妨呆在深圳，享受一份恬静和自在。

在深圳，无论在单位内外，相好的也就三五知己。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需要随礼，也是自愿基础上自然情感的自然表达。显然，这与人情债具有本质差别。

此外，深圳还培育出一种新的民俗——即对于个人隐私的尊重。像类似于结婚生子这类事情，一般被认为是相当私人的事情，如果不是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万万没有人贸然给你送出一张请柬——就像即便关系再好，也不会请你到家里吃饭一样。这，又是深圳与内地的根本不同。

市场和职业精神的制约

从更大的层面来说，深圳透明的公共服务以及发达的商业服务乃至各行业人士的职业精神，大大压缩了人情债的生存空间。

在政府所提供的公共服务方面，深圳越来越规范化和专业化。比如办个工商执照，根本用不着托人；办个出入证件，流程甚至比你想象的更快。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深圳这座特大城市，各种业态的商业服务应有尽有，充分的市场竞争又确保了价格的合理性。当所有的服务都可以用最为合理的价格购买时，人情债发生的机率便少多了。或者说，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理念之下，大家通过各种协作和协同，使得人情债遁于无形。

一位朋友曾经跟我讲了他父亲做手术的经历。他父亲需要安装心脏起博器。几经打听，他找到了主刀医生。按照内地规矩，这肯定是要送红包的，他也准备了一个，并想在手术之前送到。主刀医生对他说，大话我就不说了。无论你送不送红包，我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所以，你最好别送。话说到这个份上，朋友最后就没送。而手术呢，确实十分顺利。就我所知，不少医生正是这个态度。当然，这并非是说红包就绝迹了。有些患者为了有所安慰依然会送红包。但是，这已经是另外一个问题。

无独有偶。一位朋友则讲了他的孩子被保送优质高中的事情。他说，真的一没求人，二没送礼。学校老师就把我的孩子推荐保送。一直想请老师吃个饭，但老师对他说，这是我们的职业要求所决定的。因为我们推荐你的孩子，最根本的还是孩子的实力。因为我们必须对手中的这一票负责——毕竟有那么多眼睛看着我们。这位朋友最终只好作罢。

我想强调的是，由于市场的认可和职业精神的操守追求，在收入相对较高的情况下，人情债的发生大大减少。这是因为，随礼的对象已经通过他的劳动以及被认可获得了应有的报偿，随礼随之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和动力。

分享和体验更为重要

我曾参加一位朋友组织的一场宴席。这次经历，给了我更多的启发。

那次临行之前，我一再追问：什么喜事啊？朋友说，无它，就是哥们之间聚聚。但我还是隐隐觉得：应该不只这么简单。

去了之后，酒过三巡，才知道：朋友添了一个小宝宝，香港出生的，刚刚满月。朋友妻子欣喜地抱着小宝宝，展示给各位来宾观看，满脸洋溢着幸福。大家纷纷埋怨这位朋友为何不早说，都没有一点准备。朋友说，就怕惊扰大家了，大家能来就很高兴，能够和我们一家人分享喜悦，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

其实，这种情形在深圳并不鲜见。在许多人依然为宴席所累之时，许多深圳人的追求已着眼于精神层面，转向了分享和体验。在他们看来，一同分享、增进情感乃至有所碰撞，远比搓一顿和送个礼更为重要。

还记得深圳市人大常委会秘书长张仕明所说的“给时间就是给支持”那句话吧。在民间，同样有许多人将之奉为圭臬，并身体力行。的确，深圳最贵的正是时间——人到，情就到了。这是当事人更大的格局，随礼与否已变成次要。即便有，也会更加讲究创意或者新意，给人留有更深的记忆或者更好的体验。是精神而非物质，悄然变成了更高追求。

如此说来，你愿意来到深圳——这座中国最不为人情所累的城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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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过是非，作者：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