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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商学院》杂志4月刊
作者丨李原
好像一夜之间,许多国人开始跑了起来。2011年,国内的马拉松比赛是22场;2013年,比赛已经增加到了44场,两年内整整翻了一倍。北京、广州、厦门马拉松的参赛人数屡创新高,许多知名人士、企业家开始加入了跑友的行列,宣传健康运动的理念。根据耐克公司Nike+Running数据显示,现在中国跑者使用这一软件的年增长量高达258%,其中绝大多数用户都在使用其跑步功能。
直到一百多年前,双腿仍然是通行的主要方式。现代交通工具的出现打破了距离障碍,繁荣社会下娱乐设备的完善占据了闲暇时光,人类的双腿肌肉开始萎缩,运动时间大幅缩短。但人体的构造和代谢指数仍然与百年前无异,伴之而来的是萎靡、肥胖、亚健康疾病。
在克里斯托弗·麦克杜格尔所写的《天生就会跑》中,他认为跑步的兴起与社会遭遇危机、人心理压力增大有内在联系。他发现,美国的长距离耐力跑运动经历过三次大起大落,每一次跑步运动的兴起都是在国家遭遇危机的时候。第一次在大萧条时代,第二次在冷战后,第三次在“9. 11”过后一年。似乎境况越是糟糕,人们就越拼命去跑,用跑步躲避恐惧,用跑步奔向幸福。
麦克杜格尔写道:“也许是因为人类心理存在着某种开关机制,意识到危险来临时,就会激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缓解压力和营造快感方面,跑步甚至比性更有作为。”
慢跑与中产阶级趣味
一个跑者最常被问到的三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想跑?如何坚持下来?跑时你在想什么?
跑步危机论”只是解答“为何而跑”的说法之一。在中国跑步运动的兴起恐怕更多是国人对自我价值和身体管理的觉醒开始。如果说国外的跑步年龄层老少皆宜,国内时下最坚定的跑者是即将迈入中年,开始对生活有更优质的追求、对身体要求更精细管理的中产阶级人群。
在欧洲、美国、日本这样一些发达国家,跑步已经有比较悠长的历史,和篮球、足球这些对抗运动相比,跑步、马拉松被认为是属于中产阶级的运动。跑步所代表的健康生活、简单、节制、目标、坚韧等理念,非常符合西方中坚阶层的价值取向。伦敦大学的阿兰·拉萨姆在论文《一个习惯的历史:1960年代美国,作为工业缓和剂的慢跑》中写道:“慢跑能让中产阶级成功地把自己同颓废、烟酒不离身的左倾年轻人和大腹便便、乏味老朽的右翼大亨和政客区别开来。”
中国的“跑步热”与发达国家的趣味发展脉络有许多相似之处。在此之前,中国几乎没有作为娱乐和兴趣的跑步文化。跑步被当作枯燥的运动。年轻人忙于朝九晚五、加班奋斗,无暇顾及身体健康,加上国内缺少适合慢跑的场地和风景,让人无法体会跑步的妙处。
社交媒体的兴起也让人们有更多自我形象塑造的愿望,有许多人会在Nike+Running上看到你的跑步成果,为你点赞和欢呼。现在,运动和慢跑等于你是时髦的、有趣的、自律的,朋友们会感受到你阳光、健康、充满自信、热爱生活的形象。
跑了就懂
耐克的跑步产品系列有一句广告词为许多跑步爱好者所推崇:“跑了就懂”。跑步的乐趣在哪里?这个问题对没有亲身参与的人来说,很难回答。与其他群体性和对抗性运动相比,跑步更强调个人的体会和思想提升。特别是跑马拉松,大多数参与者并不是为了与谁一决雌雄,只是为了跑完全程、享受比赛。
吉姆·菲克斯在1970年所写的《跑步圣经》至今在跑者圈中仍然被奉为入门经典书,书中他形容跑步对个人的意义是:“玩让我们保持年轻,且维持我们对相关事务严肃性的看法。跑步就是玩,这就是解脱。”
与其他运动不同,跑步可以从穿上跑鞋、迈开双脚就简单开始。而一旦跑者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比如一到三个月),他就能明显地感到身体的变化。
哈佛大学医学院临床副教授,临床精神病医生、跨学科研究专家约翰·瑞迪在《运动改造大脑》一书中谈到:运动不但能让我们活得更久,而且能让我们活得更好,有更多精力、更清晰的思维去处理生命中除了跑步之外更重要的事情。
他透过美国高中的体育改革计划、上百项科学研究证实,运动除了健身、锻炼肌肉,最重要的是可以锻炼大脑,改造心智与智商。运动能刺激脑干,提供能量、热情和动机,还能调节脑内神经递质,改变既定的自我概念,稳定情绪,增进学习力。
大多数从运动开始,最终爱上跑步的跑者都不会认为自己是出于某个减压、减肥的目的坚持下去的。他们更多感受到的是跑步对身体和精神带来的日复一日的改善。跑步不仅能让你的双腿和心肺功能变好,而且会让人感到轻松畅快、精力旺盛,从而激发出一个人的精神、独创性和判断能力。许多跑者感到,跑步后,身体的舒畅和紧张情绪的疏泄让他们感到更加自信、对生活有更多掌控力,从而看待自然、人和社会更有意义。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下的跑步风潮从一小撮人开始,弥散得如此迅速。一旦你被他人带动,开始体验这项运动,很快就会感受到跑步带给人的面目一新——筋疲力尽,又非常愉快。
忘掉自己,获得空白
如果你问一个人,他跑步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可能会觉得茫然。万科总裁郁亮是商业圈中知名的跑步狂人,他的回答是:刚开始跑步时还会听音乐,现在听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比音乐更美妙。
现在,许多人已经难以得到或者忍受一段空白的时光,无事可做,安静地感受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因此,许多跑者非常享受跑步中的“沉浸感”。埃里克·霍弗在《真正的信徒》中说:“宗教和许多群众运动的吸引力在于它们能让我们忘掉自己,把自我浸沉在我们认为比我们自己伟大的事业中。”跑步与此类似,虽然对身体来说在紧张地活动,但人可以抛掉自我意识,全神贯注,获得空白和安宁。
作家村上春树希望把“他跑到了最后”刻在自己的墓碑上,对跑步时之所想,他诗意地写道:“我跑步,只是跑着。在空白中跑步,也许是为了获得空白而跑步。跑步时浮上脑际的思绪,很像天际的云朵,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它们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然而天空犹自是天空,一成不变。云朵不过是匆匆过客,它穿过天空,来了去了。对于天空这种广漠容器般的存在状态,我们唯有照单收下,全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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