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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顺丰小哥被掌掴的一段视频传遍了朋友圈。网友在谴责车主的同时也引发了一系列对于弱势群体的关爱。也许在你的印象中，高尔夫教练算不上“弱势群体”，但看完这位匿名教练的肺腑之言或许会发现，他们同样值得你的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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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良田万亩，不如有一技在手。我干教练年头越多，就越觉得有时这句话真扯。去年夏天，当练习场的草疯长到膝盖高时，我收到了单位辞退通知书，原因是两个月以来我多次迟到早退旷工。 此时距我所工作的这家练习场因违法经营被当地镇政府勒令停业半年有余，作为教学负责人，我几乎是整个球场坚持到最后的人。球场所属房产集团的酒店管理公司一个月前接管了我们，现在甚至没有人受理我的离职手续。
至少有来自这个错综复杂的房产家族的三个成员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墙倒屋塌时，人人都被打回了原形。
作为一个包袱被别人甩开的同时，我也甩开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要知道，在大集团上下班打卡的日子里，我失去了太多挣外快的机会。
有点憋屈的是，如果当初和那些小教练一起接受裁员，我至少还能拿到几千块钱的象征性赔偿。
“旷工”的原因是这一个多月我开始出去接“私活”，其中陪大款老费和他的朋友六爷下场打球的时间最多。（没办法，球场歇业状态下只给员工发底薪的日子里，我总得挣钱养家。）这不属于正式的授课，半友情的，他们支付果岭费和小费，我对他们指点一二。
再次和老费他们一起下场时，我找准机会问道：“费哥，上次你们说想利用这个夏天突击高尔夫，还有这个打算吗？”
“嗯？有啊。”老费一边回答，一边把眼睛转向他的小伙伴六爷。
“那说好了，咱们正经八百地开课，不是随便玩玩的。”
老费是我三年前收的入门级学生，那时他肚子还不特别大，心脏也没搭桥。一个月前，我一看他打球时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三年不见，他的健康出现问题了。
我对老费多少有些了解，我们之间也多少有些感情基础。但说实话，他带来的新朋友是我不喜欢接的那一类学生。
“你得告诉我们招儿，好让我们赢钱。”六爷特别爱重复这句话。
“你只想赢钱？”有一次我忍不住反问六爷。
“⋯⋯也不是，我想好好练高尔夫。”他说。
老费把六爷介绍给我时，说“人家打70多杆”。两个洞下来，我就知道，看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我基本上摸清了这一对儿小伙伴的脉：体能不行，缺乏毅力，心口不一，自以为是。体型很差的老男人球手大抵如此。
至于他们和高尔夫的关系？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热爱这项运动。
我给老费和六爷制定了为期一个半月的高尔夫速成班，在微信上建了一个“高尔夫突击队”小组（尽管作为职业教练，我一直慎用“速成”、“突击”一类说法）。
鉴于二位学生的起床时间一般在午饭之前，训练从下午练习场开始，隔天去健身房练习体能，一周两次下场，此外还有康复治疗、足底按摩、夜宵等。一个半月一对一教学，每天基本12个小时陪同。
老费在他家附近的健身房办了一张5万元的会员卡，还在丝毫不考虑他和小伙伴的荷尔蒙是否足够支持高耗能、高反应速度的对抗性运动的情况下，买了100次“VIP拳击”课程。
7月的太阳非常毒，半个月过后老费瘦了5斤，晒黑了的他看上去精神很多。其间我带他去一家私立运动康复中心做了检查和治疗，他为自己变形的脊柱买了10万块的治疗卡。亟待解决的健康问题（也包括中年危机等心理问题），让迫切寻求帮助的老费容易信任人。
六爷吊儿郎当的样子总让我感觉他是那种“不做这件事，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学生，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打70多杆的水平”让他听不进任何一个人的建议，赢钱的渴望和无所事事的状态又让他每天准时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
六爷的费用一切由老费买单。有时老费会告诉我，六爷觉得“那种教法没用”或者“动作调得不对”。他至少有两次叮嘱我“最好别让他不高兴”。甚至有一次，老费望着六爷的背影，对我说：“你应该学着把客人伺候得更舒服些。”
在我近十五年的执教生涯中，我见过各式各样的货色。赢钱，是很多中年男学员的内心戏。我的一个设计师学生经常会发微信告诉我：“教练，我又赢了一裤兜子钱。”我能和这位设计师维持三年良好师生关系，原因绝不只是我能让他赢钱或把他伺候得很舒服，而是因为他真心实意想要跟靠谱的教练学好高尔夫，而且我们的三观基本一致。
“突击”进行到一半时，一天老费对我说：“六爷又输了，他觉得你不行。”我竟一时无言以对，从六爷越来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出勤和越来越露骨的脏话中，我就知道这学生的心不诚，我们的结局不会太愉快。
“那你呢？”我问老费。他说他也不学了。
六个小时后，老费发微信说要退一半学费给他。
我当初接手他们的原因，就是当我提出8万元打包价学费时，他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
我挺没出息的，当初收到这笔钱时，我开了两瓶冰镇啤酒。对于我而言，这笔钱的最大好处是能让我立刻从失业的恐慌感和挫败感中解脱出来，而且钱实实在在装进了我的个人腰包。
在我的教练生涯中，我没有真正面临过失业，但却时时刻刻活在没有安全感的心理负担下。直至我成为那家房产集团高尔夫板块的教学总监，才第一次有单位给我交五险一金。我凭借技术从学生身上赚钱，但我更想利用知识影响他们并赢得尊重。
到底是把他们定位为学生还是客户？教学和教学之外的服务孰轻孰重？如何掌握师生关系中的节制和分寸？自己又该如何给自己定位？几乎每教一个学生都会让我去思考这些问题。
有技术的男人运气不会太差。就在我和老费他们分手后的一个星期，把我开掉的练习场又给我打来电话，他们被酒店管理公司以每年15万元价格承包给了当地一个开火锅城的老板。
小老板是我过去的学生，他希望我回去和他合作。
据说草坪维护承包给了镇政府的绿化大队，草再也不会长疯了。
故事后续：据最新线报，文中练习场最终因违规用地问题予以铲除…………
©Golf Digest China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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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9 00: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