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紫禁城下高尔夫

DNF魔舞 · 发表于 2020-2-14 00:00:00

京城虽未有过租界，但相当数量的使馆和殖民者的到来让这座千年古城也早早地有了高尔夫的踪迹。

末代皇帝溥仪（右一）与二妹韫和、三妹韫颖在高尔夫球场合影

美国高尔夫收藏家协会的一场拍卖会之前，在老收藏家的百宝箱里，我和这支上海刀背推杆初次见面。稀有的黄铜锻造杆头长9.9厘米，核桃木杆身72厘米，棕色小牛皮握把虽不是原配，但换上去的牛皮也三四十个年头了。

京剧大师梅兰芳在球场

老先生听到我来自中国，立马睁大了眼睛，说：“小伙子，我这里有一支中国的球杆，不过你要自己凭眼力找出来。” 要百里挑一并非易事，幸而《高尔夫》杂志出版人王志刚恰巧在场，我俩挽起袖子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藏品底部掏出了这件宝贝。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渴望，让划价从一开始就不利于自己——我反复强调他留着这支球杆并没有很大价值，但对于中国收藏家来说，能用它来探寻还原中国的高尔夫历史，这种文献价值是更宝贵的。卖家看穿了我志在必得的意图，在谈判中寸步不让，最后，我用了一场失败的谈判和不菲的价格才将它收获。

这是我收藏的第三支中国元素的球杆，“Shanghai”的字样标记也赫然刻印在杆头上，和上海高尔夫的蓬勃发展相呼应，当时处于封建守旧的最后一块阵地的京城，其实高尔夫一点也不算新鲜。尽管，现有的京城高尔夫资料少之又少，残言断章中我们依旧可以发现这段尘封的历史！
让我们先从下边这张英国《C.B.Fry’s》杂志于1910年刊登的插画说起。图中，高尔夫球手正准备击球，右侧站立着一名扎着清朝辫子的背包球童，左边站着另外一位看落点的球童（早期高尔夫球手除了背包的球童，还可以选择一名球童专门看落点和找球）。虽然，图片和文史资料并没有记录这个叫北京林克斯的球场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但有两点能够确定：它的成立时间一定早于1910年；图下方描述这个球场的位置在北京Antung Men(安定门)的城墙之外。

1910年《C.B.FRY’S》杂志名为“高尔夫在远东”中北京球场插画

早期的北京球场，地形常常瞬息万变。根据杂志介绍，有时当球手信心爆棚地向果岭迈进时，却惊讶地发现离洞口不到五码的地方一夜之间冒出了一丛杜鹃花，而球手的球刚好深陷花丛中；球场中长出卷心菜也是常见的麻烦之一，球手在菜地里挥杆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因为一旦损坏了农民的劳动成果，他们会惹上非常大的麻烦！安定门外杂草丛生，野性丝毫不亚于苏格兰的林克斯。想从高大丑恶的杂草中突围而出，并非易事! 有位球手曾调侃道，“我是来打球的，不是来种地的”! 另一个隐形的障碍可以从远处蜿蜒而来的商队中一窥端倪，关外人不远千里带着驼队、骡队将货物运到京城，随之而来的还有沙尘暴的奇袭。据说，有一位年轻的英国球手，被突如其来的沙尘和黑暗吹得晕头转向，打完球后，他甚至看错了求婚对象，将戒指戴到了另一位女孩手上，沙尘暴的恐怖可想而知。如果遇到这种天气，比赛不得不暂时终止，所有人可以各自找沟渠泥墙来掩体，不受惩罚，这也是皇城脚下高尔夫的“当地规则”之一。
可考的北京第一家高尔夫俱乐部是驻京英国使馆高尔夫俱乐部。随着人员不断壮大，它在1914年改名北京高尔夫俱乐部，1920年再次更名为北京高尔夫乡村俱乐部。和其他城市早期的高尔夫俱乐部一样，华人禁止入内——在球场上能看到的华人都是服务人员。但慢慢也有华人名流被允许加入这项运动。他们也开始参与并迷恋上高尔夫运动，如末代皇帝溥仪、京剧大师梅兰芳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根据我最近在英国拍卖行中拍到1934年北京高尔夫俱乐部会员名录来看，除了上文提到的安定门外北京林克斯球场外，西绅跑马场球场和八宝山球场是皇城脚下的另两座球场。

1979年鲍勃·霍普拿着他心爱的3号柿木球杆在北京西单民主墙前留影
西绅跑马场球场的旧址大致在今白云观以西，北京西站以东的位置上，横跨西城、海淀地界。1913年出版的《京汉旅行指南》在介绍京汉铁路的跑马场车站时，对这座跑马场球场曾有提及：“……距前门站十四里，自西便门车站至此计程二里，因站西南为西人赛马之区得名，车行过站之后，遥见四围乔木蔚然深秀者即跑马场也。1924年跑马场高尔夫俱乐部于此诞生。”
新中国成立后，京城的高尔夫球场随之消失。直到1979年继乒乓外交之后，又有了高尔夫外交。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后中国与境外合拍的第一部电视纪录片——《通向中国之路》(The Road to China)——合作投资方是鲍勃·霍普公司，五获奥斯卡大奖的美国喜剧明星鲍勃·霍普是位高尔夫的铁杆粉丝。在北京的长城、天安门和西单，霍普都留下了手持球杆的影像照片。在北京饭店，鲍勃·霍普还试图教三位中国喜剧演员打高尔夫，并因此打碎了酒店房间的仿明代的花瓶。而那三位喜剧演员，也可以被称为“文革后中国的第一批高尔夫学员”了。
回到文章开始时谈论的那支黄铜刀背推杆。我甚至没有获得拿下球杆的喜悦，疑惑不解的情绪便接踵而来。杆头标记让我无从判断它的由来和制造商，“L”代表女士杆。我查阅了800多家高尔夫制造商的名录，里面并没有叫做“Hong Lee Co,”的公司，而目前没有任何史料记载过中国出现过本土球杆制造商。怀揣着兴奋和疑惑，我咨询了多位高尔夫资深收藏家及学者，甚至连全球最负盛名的古董杆收藏家杰夫·艾里斯也没能给我一个理想的答案。根据美国前高尔夫收藏家协会主席吉姆·里德的推测，当年苏格兰皇室球杆制造商福根家族的后裔生产了大量的球杆用于出口海外，但并不打上福根的标记。销售商或许将自己的名字或标记刻印在杆头上：即“Hong”（宏）是销售商的名，“Lee”（李）是姓；“Hong”也是英文的商行意思。李宏？还是李氏商行？期待这个疑团在未来能够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