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美国公开赛的狂野指数飙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太平洋西北区,钱伯斯湾。为什么美国高尔夫球协会像掷骰子似地决定把这项全美锦标赛的举办地定在了这个鲜为人知的林克斯球场?全世界最棒的球员们都不禁疑惑,“钱伯斯湾?在哪儿?”
当初,约翰·诺维尔在创作罗里·麦克沃伊的角色时,就是那部经典高尔夫电影《锡杯》中由凯文·科斯特纳饰演的那个一贫如洗的职业球员,感觉只有来自德克萨斯西部才适合他:带有南部口音特有的拖长音的合理人物设置——在一片荒漠中突然出现,一招制胜赢得美国公开赛桂冠。
诺维尔与《锡杯》一片的导演罗恩·谢尔顿共同创作了该片的剧本,但真正激发诺维尔创作灵感的则来自他青年时期住在波特兰时的公众球场,当时诺维尔家离东莫兰德球场只有一个街区。东莫兰德球场有着让人喜爱的蜿蜒球道,球道两旁种着针叶松。诺维尔的父亲总是在周四下班后和朋友来到这里打九洞,然后去会所抽支烟,喝几瓶啤酒——奥林匹亚啤酒,这是典型的太平洋西北区的高尔夫生活。
“那里有非常好的平等主义文化基础,”诺维尔说着,将目光投向他位于俄勒冈中部的住所窗外,月光笼罩下的德舒特河就像是背包客脚下曲折的峡谷小径。“总之,那就是西北,而那里的高尔夫球场更大、更棒。尽管那儿有很多私人球场,但也确实是大众高尔夫的天堂。就是那种感觉。”
正如诺维尔所说,总部位于新泽西郊区,出身高贵的美国高尔夫球协会(USGA)迄今为止从未在如此荒蛮的西北部举办过美国公开赛。曾有人指责过这项全国锦标赛只是名义上的“全国”,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今年,USGA大胆创新,将公开赛放在了钱伯斯湾。这座宽阔、景色如画的林克斯球场位于普吉特湾,距西雅图约45分钟车程,球场为郡政府所有,向公众开放。2007年,当球场正式开业时,USGA官员被钱伯斯湾球场所深深吸引,仅8个月后便决定未来要在这里举办美国公开赛。除黑泽丁球场外,自1970年起,美国公开赛从未选择一座全新的球场来举办。
大西北的高尔夫爱好者们为此兴奋不已。“是时候了,”皮特·雅克布森说道,这位7次美巡赛冠军得主、NBC体育解说员,以自己来自波特兰为傲。“大家看过很多届美国公开赛和其他大满贯赛在密西西比以东举办。却很少看到这些比赛在西部举办。”
自从1895年第一届美国公开赛在新港乡村俱乐部开赛以来,除去战争时期停赛,已经举办了114届。这些比赛中有超过三分之一是在中大西洋区举办的,通常是传说中的豪宅区俱乐部,并以之冠名赛事:辛尼克、翼脚、欧克蒙、梅里恩和巴特斯罗——举几个例子。
美国公开赛在西北部的缺席与该地区悠久的高尔夫历史严重不符。太平洋西北区高尔夫球协会早在1899年就成立了,是继费城和大纽约地区之后成立的美国第三个地区性高尔夫组织。标志着该地区高尔夫黄金时代的许多球场都是一位芝加哥人,钱德勒·伊根的杰作,他是来自“风之城”(译注:芝加哥的别称)的两位有识之士之一,希望能够重塑西北部的高尔夫球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伊根,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1902年,在哈佛读书期间他赢得了全国大学校队联赛团体和个人冠军。两年后,他成为第一位背靠背夺冠的美国业余高尔夫球员。
1911年,已经告别高尔夫赛场,搬到肯塔基从事铁路生意的伊根前往西部寻求新的开始。他在俄勒冈州梅福德买了一处苹果和梨的种植园,但很快,高尔夫再次令他入迷。他重又参赛,并抓住了一个新机会:在这个急需打球场地的地区设计球场。他的第一个作品就是东莫兰德球场。伊根还重新设计了另一座波特兰的地标性球场——威弗利乡村俱乐部,该球场依威拉米特河岸而建,皮特·雅克布森甚至愿意在这座球场当球童。
最高级别的职业高尔夫赛事于20世纪40年代来到西北地区。1944年的PGA锦标赛在斯波坎举行。两年后,该赛事来到波特兰高尔夫俱乐部,在那里本·霍根夺取了他人生第一个大满贯赛冠军。1947年,西北部再创历史,而这次是莱德杯。长达10年的战争停赛之后,批发商罗伯特·哈德森重振这项两年举办一次的赛事。他将这一赛事安排在波特兰高尔夫俱乐部,并负担了双方队员的所有差旅费。
接下来几年继续承办美巡赛的一站——波特兰公开赛,直到1966年;还有LPGA的波特兰精英赛(至今仍在举办中)。1986年,雅克布森创办了弗雷德·梅耶挑战赛,这是一项最初在波特兰高尔夫俱乐部举行的慈善赛。波特兰高尔夫俱乐部是一座典型的太平洋西北区球场,以地势起伏之大和淹没在北美黄衫树林中的弯折球道而著称。作为赛事主办方,雅克布森甚至吸引了诸如杰克·尼克劳斯、李·特里维诺,以及格雷格·诺曼的参与。
“他们全都像着了魔一样。”雅克布森说道。
三月初,位于新泽西州法希尔斯的USGA总部被一层白雪覆盖。精心修整过的地面(包括一个果岭)与现代风格和新古典主义相结合的建筑之间由一条人行小径相连,整体规划看起来像是乡村俱乐部和东北部大学校园间的过渡区。迈克·戴维斯,USGA的执行董事,在他位于二层的宽大办公室里,坐在一张会议桌前。房间的一角放着梅里恩的果岭旗,上面印着红色柳条篮的图像。
戴维斯负责监管2013年在梅里恩举办的美国公开赛,那是一座被费城郊区住宅所包围的球场,甚至连球员餐厅都设在一所民宅的起居室里。去年,有史以来第一次,戴维斯将男子和女子公开赛放在了同一座球场——松林2号球场,在连续的两周里分别举行。
今年的美国公开赛很可能是戴维斯的最大赌注。纯林克斯风格的球场,惊人的起伏地势,巨大的沙坑,以及羊茅草果岭——既无法让攻击果岭的那杆停球,也不会让推杆更容易,钱伯斯湾绝对会让许多球员在赛场上抓狂。戴维斯欣然认同这些事实。
“那里是否存在风险?”戴维斯反问,注意他避开了那个名字。“我猜是有的,因为那是个我们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球场。因此,要弄明白如何在那座球场打球,对我们来说更困难。假如我们是去奥克芒,我们清楚几乎所有元素:无论球场是湿润还是干燥,有大风还是风和日丽,我们都知道要怎么打。我们知道洞杯位置的不同将如何影响比赛结果。我们也知道长草应该有多高。”
他补充道,指钱伯斯湾球场,“而这里,有很多都是未知数。”
本届美国公开赛将续写USGA执行总裁迈克·戴尔斯的传奇,正是他敲定了钱伯斯湾成为本届公开赛的举办场地
过去几年,USGA官员至少考虑过半打位于西北部的球场作为公开赛的候选举办场地,包括历史悠久的尤金乡村俱乐部,由雅克布森设计的俄勒冈高尔夫俱乐部,和西雅图人弗雷德·卡波斯参与设计的纽卡斯尔高尔夫俱乐部。
其中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就是拥有36个洞的南瓜岗球场,该球场是建在波特兰附近农田上的一座半私人球场,建造目标就是为举办全国性的锦标赛。1992年,该球场开业仅一个月后,USGA就选定这里作为1996年美国业余锦标赛的举办地。在那里,泰格·伍兹在延长赛中打败史蒂夫·斯科特,连续第三次摘得业余锦标赛桂冠,并在几周后宣布转为职业球员。一直在贵宾帐篷中观察着这一切的就是菲尔·奈特,耐克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是俄勒冈人。
一切迹象均表明公开赛将落户南瓜岗。在1996年的业余锦标赛上,时任USGA执行董事的大卫·费曾指出在那儿举办美国公开赛“没有任何不利因素”。USGA很看重南瓜岗球场,1997年和2003年两次在那里举办了美国女子公开赛。基于同USGA官员的沟通,球场的创始人之一盖伊·戴维斯称这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假设,南瓜岗一定将成为美国公开赛的举办场地。
而那天却一直没有到来。迈克·戴维斯说,包括南瓜岗在内的所有符合公开赛举办要求的候选球场都没有中选。原因之一就是大多数西北部的球场,其土壤厚重、湿润,而美国公开赛是在6月中旬,正是该地区的雨季。
公开赛的赛场不仅要够长,理想中,更要足够干燥、硬实,让那些世界知名球员感受到挑战,它还需要有足够的空间来设置贵宾帐篷和公共设施,最好附近有机场和酒店。“在西北部有一些非常非常棒的球场,”戴维斯说,“但我们需要更大的场地。”
1990年,迈克·凯西尔遍寻全美,想要找一块沙地。
创建于芝加哥的贺卡公司——再生纸贺卡的联合创始人凯西尔想要建一座林克斯风格的球场,而他有足够的资金来做这件事。和他的芝加哥同乡钱德勒·伊根一样,凯西尔也希望在西北地区留下一座地标性的球场。他在去不列颠群岛旅行时就已醉心于林克斯球场,激发了他想要在自己位于密歇根湖的夏季别墅附近建一座林克斯风格的九洞球场的愿望。如今,尽全力“尽可能复制那种苏格兰-爱尔兰式的体验”,凯西尔称自己注定要在海边建一座球场;在那里打球会是一种乐趣,而不是折磨;而且,和全美几乎所有球场不同的是,这座球场将向公众开放。
1991年,历经数月,对东西海岸仔细梳理一遍之后,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凯西尔在俄勒冈南部发现了一处面朝大海的好地方,那里具备一切林克斯的特质,那块神圣的高尔夫之地令大陆与海洋完美结合。这位成功的商人在面对俄勒冈州以严苛著称的土地使用法时败下阵来,没有拿到建高尔夫度假村的许可。凯西尔并未放弃。在长达六年的曲折进程中,他并没有贬低这块惹人注目的原始土地,取而代之,他令州政府官员相信他构想中的高尔夫球场将是对这块土地的保护和赞誉。“上天使其完美。”凯西尔曾这样表达,用沃兹沃斯的诗句来形容一座伟大的高尔夫球场所包含的情感。
劳力士代言人菲尔·米科尔森期待在钱伯斯湾实现自己的职业全满贯
接下来的15年里,凯西尔开发了四座18洞球场,以及一座位于班顿沙丘高尔夫度假村的13洞三杆洞球场。所有这些球场都只允许步行打球,而且都种植细羊茅草——一种抗旱草种,使球场硬实、快速,就像英国公开赛的球场那样。
“这种草生长期长,而且很省水。”大卫·马克雷·基德解释道,这位苏格兰人就是班顿沙丘球场的设计师,该球场于1999年开业,是整个度假村的第一座球场。“还有,在这种草地上,球会反弹,会滚动,会跳跃,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
USGA的官员立即对班顿沙丘表现出了兴趣。迈克·戴维斯去考察过“无数次”,他提到,每座球场还处在建设中时,他就和凯西尔徒步考察过。“凯西尔很有远见,”戴维斯补充道,“他执着于自己的理念,拜高尔夫所赐,他远非‘成功’二字可以形容。”
21世纪初,华盛顿州皮尔斯郡的行政长官约翰·拉登堡提出一个想法,希望将位于普吉特湾的一处满是砂砾的废弃采石场改造为能够吸引游客的高尔夫球场。激发这一想法的来源有两点:纽约贝斯佩奇球场——举办美国公开赛的第一座真正的公众球场,以及班顿沙丘球场。
拉登堡称自己和皮尔斯郡(该郡的最大城市是塔科马市)的其他官员都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班顿会如此成功?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件事,拉登堡弄清楚了,那就是太平洋西北区拥有气象学家们口中所说的海洋性气候。这种气候仅存在于世界少数几个地区,其中就有不列颠群岛,这种气候的特点是温和的温度和潮湿的空气,由此形成季节性的大雾和由海洋吹来的细雨。同时,正如班顿沙丘已证实的那样,这种气候为细羊茅草的种植提供了理想条件。
拉登堡明白USGA希望公开赛可以在更多的公众球场举办,而且他已完全为班顿沙丘球场着迷。但班顿沙丘太过偏远,无法举办像美国公开赛这样规模大且涉及面宽的赛事。距离最近的大城市是波特兰,开车至少要4个小时。
拉登堡综合了所有因素。“嗯,还从没有在西北举办过美国公开赛,”他自语道,“球员们也从没有在细羊茅草场地上打过球,而他们不会去班顿沙丘,因为那里没有足够的公共设施。”自那时起,郡政府所做的关于钱伯斯湾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以承办美国公开赛为核心。雇佣了小罗伯特·琼斯之后,拉登堡对这位著名设计师这样说道,“我要建一座球场,要能容纳5万人观看比赛,还不算参赛球员。”
2006年,琼斯拟定了一份计划,将一处工业废墟转化为一座横跨250英亩(≈1.01平方公里)的辽阔林克斯球场,面积相当于梅里恩的两倍。琼斯邀请罗恩·李德考察现场,李德是琼斯多年的好友,而且是当时USGA西部地区主管。李德对其地域的宽广、普吉特湾及远处奥林匹克山的美景赞叹不已,更不必说蜿蜒于水岸的北柏林顿铁路公司的铁轨,还有孤独伫立于第15洞果岭后方的冷杉。几个月后,他与USGA的最高官员们,包括戴维斯,再次来到这里。
“我们看到的是一片原始沙地,”李德说道,“看上去好似美梦成真。”
仍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而随后均一一化解。原本计划承办2010年美国业余锦标赛和2011年美国公开赛的国会乡村俱乐部,放弃了业余锦标赛。考虑到2006年美国公开赛时,会员因为只能使用俱乐部的东场而产生的不满,翼脚退出了争办2015年美国公开赛。突然,USGA的两项最有价值的赛事都需要比赛场地。
彼得·尤里恩获胜的2010年美国业余锦标赛只是钱伯斯湾球场的社交舞会首秀
2007年12月,钱伯斯湾球场开业的六个月后,拉登堡接到了戴维斯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赛历中的这两处空缺。拉登堡连夜向USGA呈交了承办这两项比赛的邀请函。两个月后,USGA公布钱伯斯湾将是2010业余锦标赛和2015公开赛的举办场地。“我当时受宠若惊。”拉登堡说道。
他向戴维斯保证太平洋西北区将向公开赛展开热情的双臂。“我当时说,‘这将比你想象得还要盛大,因为我们没有世界职业棒球联赛,没有超级碗或是其他世界级大赛。’”拉登堡谈道,这个地区的所有人“都将死心塌地爱上并参与到这项赛事中”。
这毫无疑问,美国公开赛比赛周5000名志愿者职位仅36小时便满额,而通常USGA要花三个月时间来填充这些空缺。
没人看起来比迈克·戴维斯更兴奋,相比其他传统的公开赛举办场地,钱伯斯湾更有可能让他名留青史。戴维斯将2002年美国公开赛引入贝斯佩奇黑色球场,在USGA到来前的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如今的黑色球场,已经成为样板,本地人和来自各地的朝圣者在这里打球、享受运动的乐趣。
戴维斯希望今年的比赛能为钱伯斯湾带来同样的远期效应,而那也会扩大林克斯高尔夫的影响。而如果USGA弥补其多年来忽视太平洋西北区丰富高尔夫资源的举动就是在这里举办大赛的话,这一举动很可能奏效。“假如人们说‘我更喜欢奥克芒。我喜欢圆石滩。’嗯,也没问题,”戴维斯说道,“我们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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