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最伟大的救赎

多情流水

经历了坎坷的成长过程之后，杰森·戴的第二个家庭在他挥霍自己惊人的天赋时帮他重振旗鼓。在他成为一名可以从任何地方都能成功救帕的球员前，他首先必须要救自己

        那么，你为谁而战？他在思考。非常努力地思考。“那真的是个非常好的问题，”杰森·戴微笑着说道。那是在年仅27岁的澳洲人在获得PGA锦标赛冠军4天后，他的第一个大满贯赛冠军，而那之后是一个个充满无限期盼——还有死里逃生的——大型高尔夫赛事。戴看上去一身轻松，如释重负。


     “上周，我对我的经纪人说，没人能在PGA锦标赛上打败我，因为我不想来拍这个杂志封面时手里没有沃纳梅克杯。我真的是那么说的。因为如果拿着奖杯，看起来要酷多了。所以，有时我是为媒体而战，有时是为粉丝，有时是为了我的赞助商，还有时是为了我的家庭。的确，我是为了所有人而战。”

        我们在双鹰俱乐部，戴故乡之外的另一个家就在北边，俄亥俄州哥伦布市郊。他的妻子艾丽正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预产期在11月，她很快就会过来，带着他们可爱的三岁儿子达什。戴正和巴德·马丁一起庆祝自己突然获得的这笔巨额财富，长期以来，马丁一直是他经纪人，房间里有十几本杂志，一盘糕点，以及那座27磅重的银奖杯，奖杯在一个盒子里，看上去即便是核爆炸也无法将其摧毁。戴将它打开。“谁带香槟了？”有人问道，“把它倒满！”

        谁会不愿意与杰森·戴碰杯？大家都说，他诚恳得无懈可击；无私的善良。“他让我想起阿尼，”美国高尔夫频道的评论员布兰德·钱伯利这样说道，“或是基特、施陶巴赫、亚瑟·阿什——都是伟大的运动员和运动健将，在媒体和其他运动员中颇受欢迎，在每个命运的转折点都非常宽宏。那就是杰森。”

        职业体育界并非甜心先生的孕育之地。戴是少数派成员之一：有一颗善良的心，同时拥有杀手的本能。2015赛季前，他已用一大把欧巡和美巡赛的胜利显示出他的锋芒和无量前途。今年，他破茧而出的今年，他在自己的记分簿上又添加了5座奖杯，同时，他以在比赛中6次领先4次获胜的惊人成绩令整个高尔夫世界为之一颤，这其中包括在呼啸峡拿下PGA锦标赛的冠军。他还通过宝马冠军赛的胜利成功问鼎世界第一的宝座，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注：本文作于巡回锦标赛开赛前。）戴是新晋三巨头之一，另外两位是乔丹·斯皮思和罗里·麦克罗伊。这些名字让人目眩。

        “而且，不幸的是，我正在你面前吃甜甜圈，”戴说道，并羞怯地笑了。以律己闻名，每周6天坚持健身的杰森，此时正享受着暂时违反严格的饮食-健身制度的快感。如果要给任何人以吃糖作为奖励，这个人应该是戴。

        “当我说我最引以为傲的是杰森是个出色的孩子时，人们觉得我很可笑；他是达什爱他、溺爱他的父亲；以及艾丽深爱着她的丈夫，”杰森的球童、教练以及导师科林·斯沃顿这么说，“因此他们根本不明白。”

        人们知道一点，但不是全部，有关戴来自哪里，以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在黑暗中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友善一些好，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哲学的戴说道。

        他在博沙漠的一个农场长大，那是个位于昆士兰的乡下小镇，星罗散布着几座废弃的工厂。他家里没人打高尔夫。他每天早上吃拉面，他和她的两个妹妹，吉米和雅娜，都是穿二手的旧衣服。他们的父亲，爱尔兰裔澳大利亚人埃尔文，负责照顾家里的牲畜，冲洗、修补围栏。他们的母亲德宁，一位身高4英尺9英寸的菲律宾人，在家具店工作。

        戴的高尔夫生涯开始于他父亲埃尔文在垃圾堆里给自己的孩子找到了他的第一支球杆：一支黑色的斯伯丁3号木杆，握把缠着的皮子只剩了一半。当时杰森3岁，用自己的这个新玩具在住所周围打网球玩。“这个孩子将来能当冠军，”埃尔文当时说。

        他说的没错，但冠军之路并不平坦。杰森6岁时全家搬到了罗克汉普顿，沿澳洲海岸向北开车约8小时的一个地方。埃尔文在那里的屠宰场的宰杀车间得到了一份总监的工作。德宁也在那儿找到了工作。

        戴说他的父亲教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双鹰俱乐部窄小、昏暗的阅览室里，刚从呼啸峡夺冠的惊喜中清醒、平静下来的戴，谈起了自己的父亲。

        “我爸爸，”戴说道，“是个粗暴的酒鬼。真的很暴力。如果我们玩闹，或只是说了句‘闭嘴’，就会招致一顿皮带暴打。我记得我有一次在我妹妹面前发誓，而她最后还是去爸爸那儿告了我的状。我记得我当时9岁。他让我坐在芒果树下的泥巴里，当时正是暴风雨，我坐了3个小时。天都黑了。树下有无数蚊子，所以当我进屋时，我浑身上下被咬满了包。我妈妈想要让我回来，但我爸爸不让。”

        戴的父亲最终戒掉了酒，但仍对一切充满敌意。掌握了一些高尔夫技术之后，戴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失望而打球。

        “我记得有一次打得不好，他转身说道，‘你到停车场等着，’”戴回忆道，“我上了车。特别害怕。我们开车出了球场，他把车停在路边。他就在那对我一通暴打，两手一起，用拳头打我。我那年11岁。被打得浑身青紫。不过我的意思是，事情都过去了。”

        戴的语调平淡，没有停顿。听上去，他所说的和自己毫无关系，也许是尽力隐忍吧，在谈到如此骇人的暴力时依然保持冷静。
“我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愧，”戴说。“我知道他感到抱歉，但他会迅速忘掉这些。接着其他什么事会冒出来，而我或我的妹妹们还会挨打。”

        到现在，年轻的杰森正为自己戒酒而努力，喝酒曾让他从自己令人窒息的家庭生活中暂时逃离。大多数时候是威士忌+可乐。酒，他说道，让自己愤怒，并把自己推向暴力。一次，彻夜痛饮之后，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自家房前的排水沟里。至少他还是回家了。他的妹妹吉米仍流落街头。“没有生活目标，什么都没有，没人告诉我这样是错的，”戴说道，“我的母亲总是站在我们这一边，总是给我们温暖的拥抱，但她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

        杰森12岁生日前的4个月，他的父亲死于胃癌——但依然给自己的妻子留下了严格的指示。

        “我丈夫去世时，他知道我们能得到一些钱，然后他对我说‘你必须买一辆旅行车。一定要是旅行车，这样才能装得下他的高尔夫球杆，’”德宁在从布里斯班打来的电话中回忆道。那是一辆大宇努比拉，为戴全家带来了转机。这个决定——戴说是他的母亲决定的，德宁却说是杰森自己决定的——把这个刚起步，又处于生活的困顿中的年轻高尔夫球手送到远离罗克汉普顿500英里之外的库拉尔本国际高尔夫学院。“我得先学会开车，”她说。

        戴奇迹般地到达目的地，毫发未损。可以肯定，他经历了艰苦的一段，是时候跟过去说一句“滚开！”了。而少年的愤怒似乎随着在练习场度过的每一小时在消退。在成功进入库拉尔本的顶尖学员之列后，戴见到了教学总监斯沃顿，他之后成为戴从未有过的慈父。杰森与自己的父母一样，非常努力，随后他和斯沃顿转到希尔国际大学，那是另一所高尔夫学院，他的这个选择源于宿舍室友谁醒的最早游戏的获胜者（一个母亲死于癌症的男孩）。

        戴不再观望，而是开始了自己闪光的业余球员生涯，直到19岁转为职业球员，并来到美国。他几乎是一到美国就在威巡赛上夺冠，成为最年轻的一转职业就夺冠的球员。不过，转到美巡赛正赛却减缓了他前进的脚步。戴最大的缺点暴露了出来：怀疑。“我不相信我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球员之一，”他说。坎坷的童年让他变得坚强，但同时也扭曲了他的思维。多年来，来自斯沃顿，他的经纪人马丁，还有来自艾丽，这位他来美国几年后娶到的美丽妻子的支持——推动着他，但也让他感到无力。

        “他把那些当成了必须打好比赛的压力，”艾丽说道，“我们其实是最近才意识到。”

        这个醒悟似乎令戴的2015年很不一样，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从不认识的人们对他表现出的热情和爱戴。“回头再看，很让我感动，也激励了我，”戴在谈起那些年与父母在一起时说道，“但科尔向我敞开了怀抱。巴德就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对我，我非常感激。我小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家庭。这是个让人感到安全的地方。”

        戴在今年的美国大师赛上获得并列第28名，并在眩晕症袭扰的情况下在美国公开赛上最终获得并列第9。但在英国公开赛上他出奇的冷静。“我输了也没关系，”他告诉自己，“我不会为此受到惩罚。我会吸取教训，生活还会继续。”他在圣安德鲁斯的延长赛上以1杆差距失利，但却将这种冷静带到了PGA锦标赛，以2杆优势进入周日的冠军争夺战。

        当他走向18号洞果岭时，躲开了来自同组对手斯皮思的每一次挑战，戴强忍着泪水。斯沃顿试图躲避眼神的交流，他也在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眼泪。当那一刻到来时，当戴一杆推进，以3杆优势获胜时，再也无法控制喷薄而出的情绪。那是这个孩子的权利——在芒果树下哭泣，在比赛失利后躲在车后哭泣。那么他现在够好了吗？这还用问？当然了！

        在双鹰俱乐部这次带着抽泣声的谈话中，达什·戴发现了塑料恐龙玩具。立刻，父亲就与儿子一起玩了起来。赛季即将结束的时候竞争可能会更激烈。在今天略微喘息之后，戴将与斯皮思和麦克罗伊一起争夺世界第一的宝座，并向联邦快递杯做最后的冲刺。他还在10月带领国际队前往韩国征战总统杯。同时，2016年，还有很多大满贯赛要拼搏。

        “我一直知道他有这个天赋，”钱伯利说道，“我记得2009年，在雷诺塔霍公开赛上，我第一次见到他。他通过赞助商外卡进入那次比赛。在9号洞，他用1号木开球——现在那一洞是18号洞了——落在400码外的拐点上。那是左狗腿洞，有一点下坡，但并不大。我当时想，天哪——那是什么样的天资？”

        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那样，加上钱伯利称之为“慢速球”的——一种棒球的特殊击球技巧——那需要更多智慧而不是蛮力。“去年的某个时候，他找到了攻果岭的一种适合自己的击球方式。那是整张拼图的最后一块。”

        他可能会赢多少大满贯赛冠军？金字塔尖已经相当拥挤了，但钱伯利预测会是5个，那将会让戴超过格雷格·诺曼，而与另一位伟大的澳大利亚球员彼得·汤姆森比肩。杰森的同乡及好友亚当·斯科特说，“他才20几岁。他有大把的好机会继续努力，展开难以置信的辉煌职业生涯。”

        相对于前途无限，戴经常会被提到他的过去。埃尔文是个老烟枪，戴说自己闻到烟味就会双膝发软。多年前，他和艾丽正在看电影《果岭争雄》，那部电影描写的是弗朗西斯·奎梅特，他也是穷孩子出身，而且有一位永远不满意的父亲。奎梅特1913年夺得美国公开赛冠军之后，他拨开人群，看到了他满含眼泪的父亲。

        “杰森当时默默地抽泣，我也哭了，”艾丽说道，“那些情节唤起了他的回忆。那些痛苦的回忆。”

        戴本可以在很久前就认为生活亏欠了自己。他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拥有史诗般的救帕天赋，那个在瓦尔哈拉2014年PGA锦标赛上光着脚、卷起裤腿从河中成功救帕的杰森，没人比他更好。在他做这些奇迹救赎之前，他首先要重塑自我、自我救赎。他就是美国梦的代表，澳大利亚范儿的。

        “无论怎样，”他说，微笑着，又一次看上去毫无压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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