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财神”

漫步走过青草地

据美国高等法院近期的裁决，高尔夫赌博将很快合法化。博彩业看好体育运动的爆发性。美巡赛也一样，有自己的赚钱计划——前提是它不会有很多，呃，雄心勃勃的球员突然在三英尺推击前畏缩。

我们来到位于拉斯维加斯大道以西四英里一个普通商业区的一间底层办公室，看看美国的高尔夫球迷能得到些什么额外乐趣。

这天是周五接近中午。墙上的五台电视屏幕正直播2018年美巡赛球员锦标赛第二轮。在一个屏幕上，巴巴·沃森，挥动他的粉色1号木，把球开进了第1洞的树林深处。


“他这洞难保标准杆，”说话的是马丁·德·克奈夫，一位热情、和蔼的40多岁男子，留着深色山羊胡，脑门发亮。他坐在会议桌后面观看直播，右边是三位操作电脑的同事。


“把他设成加一比二十，” 德·克奈夫说。


一位同事敲打着键盘，其中一个屏幕弹出那些赔率，在高尔夫频道直播追踪巴巴击球的画面旁边。


“看看他的球位如何，” 德·克奈夫说，“也许我该给他押更大的。”


再过几个月，押对赔率将真的很重要。这是德·克奈夫计划今年秋季在美国投放的一个数字赌博服务，眼下只是试运行。他把这项服务称为“SuperLive（超级直播）”投注，顾名思义，即时性是这款产品的关键卖点。不同于设定各种赔率，比如巴巴赢得球员锦标赛或者在第二轮打出低于乔丹·思皮斯的成绩，或者在比赛中战胜比利·霍斯切尔，这个系统会根据每一杆总结出巴巴的预期成绩概率。它会为领先各组的多名球员同时发布数据，激发起人们在比赛中途下注的狂潮。


德·克奈夫知道这类赌博会很有市场，它已经在大西洋对岸的英国大行其道。德·克奈夫于2012年创建的MetricGaming公司，其伦敦办公室全年为几家大型体育博彩公司在大量比赛期间搭建“SuperLive”高尔夫连线，以每场赛事大约5000条专线的速度。


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体育博彩在欧洲很多国家是合法的，可能不久会在美国的大部分地区合法化。如今一条相关的联邦禁令已被解除。随着高等法院最近做出废除1992年职业和业余运动保护法案的裁决，目前各州有权允许体育博彩。随着裁决的出炉，新泽西州、康涅迪克州、西弗吉尼亚州和密西西比州已经通过了有关的新法律。


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体育博彩合法化。批评者指出赌博可能对家庭和社会产生腐蚀作用，还可能败坏竞赛的诚信度；他们辩称这不是政府应该支持的事。然而哪边占上风毫无悬念。根据一些预测，多达32个州在未来五年内有望为博彩开绿灯。


法律环境的转变已让大批利益相关方闻风而动——不止立法机构，还有博彩运营商和体坛大佬，他们想要赶在变革到来之前做足准备。美巡赛也不例外。经过多年视“赌球”如同球员对待“斜磕球”那样讳莫如深，巡回赛官员已表达了对合法体育博彩的支持。涉及的美元金额令人难以忽视。虽然每年在美国数百亿参与合法体育博彩的人当中，高尔夫仅吸引到极少部分（具体数字的估算出入很大），但就是这极少部分仍相当可观。随着有关法律的放宽，美巡赛也想分一杯羹。有钱挣，有球迷“参与”，同时也有问题要回答。其中一个是：在不远的将来出现的高尔夫赌博究竟是什么样？将对这项运动产生怎样的影响，如果有的话？


“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高尔夫当然也是这样，” 德·克奈夫边说边盯着电视看巴巴找球。“但能肯定的是，高尔夫球友是天生的赌徒。他们只是缺少合适的市场。一旦球友开始了解已存在的赌球机会，高尔夫运动将彻底改变。”

想更好地了解事物的发展方向，先看清它目前的处境会很有帮助。

在英国，人们给英国公开赛下几英镑赌注就像打出跳滚球一样稀松平常，在美国则不同，高尔夫赌博很少见。在拉斯维加斯这个合法体育博彩的起源地，高尔夫在整个体育博彩中所占的份额不到2%。


许多博彩业内人士认为这很讽刺。


“高尔夫和赌博如影随形，” 维加斯的一位业余球友兼专栏作家和电台名嘴布莱德·坎农说，他运作着一个本地的开球时间预定服务。“这项运动自出现以来，球友之间一直在赌。下注很容易，球场上球友之间能玩各种不同的赌球游戏。记得20多年前我刚入行时，在本地这就是个话题。赌场都愿意认识我带进城的球友，因为他们觉得大多数球友也是赌客。”


或许的确如此。但他们那时候不会给高尔夫下注，可能现在也不会，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陌生感。


从博彩业角度看，高尔夫的普及程度远比不上美式橄榄球，后者在报纸和电视上就能看到很多下注建议。没关系，坎农说，一场美巡比赛比许多其他运动更适合下赌注，具有丰富的潜在赌球选项：从最终结果（赌某位选手夺冠）到单轮和整个比赛的单一对决，再到大量的下注由头，比如谁晋级或被淘汰以及谁当冠、亚、季军。在坎农看来，更多的未来赌客不知晓这些选择的事实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如今却变成了机遇。对于橄榄球那样的运动，他说，“赌博合法化把已经建立的客户群带进一个全新、合法的商场。对高尔夫而言，这更像是新开了一家从来没有人到过的商场。”


有迹象显示，高尔夫球迷们将迫不及待想把货架抢购一空。想想最近兴起的幻想游戏，直到高等法院做出划时代的博彩合法化裁决之前，它都被许多人看作是体育赌博的合法替身。去年初，社交体育游戏公司DraftKings报告称自从2014年发布以来，其模拟高尔夫游戏业务上涨了23倍，平台新注册用户达1500万。


无论是否合法化，没有数字时代的兴旺，博彩不可能实现爆炸式增长，这或许是影响博彩业的最大改变。正如科技改变了高尔夫运动本身，科技也影响到高尔夫博彩，扮演着约束和放纵的双重角色。举例来说，长期赌客或许还记得早期出现的一个名为“世界体育交易所（WorldSportsExchange）”的海外博彩机构。在这家总部位于安提瓜的公司提供的博彩选项中，就有它宣传的“互动”高尔夫赌博。这个线上市场模仿股票交易，赌客在比赛尚未展开时可以买进或卖出某球员的“股份”，每个股份意在体现该球员，在某一时刻，夺冠的机率。比如开赛前泰格·伍兹会被看成一个蓝筹股：如果你想押他就得高价买进。如果他在比赛中表现欠佳，比如开球打偏、落水，此时你或许不得不低价卖出，可能更希望自己大量买进了像保罗·哥多斯那样的股价低却表现强劲的选手。


在那些年里，很少有其他像这样的高尔夫赌博平台。


“它既刺激又创新，”曾协助安装这些互动线的资深体育专家比尔·艾德勒说，“我相信它代表着未来——只需几年一切都会是这样。”


虽然很吸引人，但该互动系统也被它依赖的工具所阻碍。当时互联网速度仍相当慢。只要“世界体育交易所”的网站出现延迟或冻结，就像经常发生的那样，你就无法在期望的时间、或者无法基于最新信息完成交易。当电视转播出现延迟也是如此。之后的几年内，“世界体育交易所”仍在运行，但高尔夫的在线交易已经消失。


然而艾德勒是对的：这就是发展方向。曾经在体育博彩市场昙花一现的赛中（即直播中）下注今天已占到全部赌注的80%。其背后的驱动力是比以往更快、更自由的信息交流。


“数据为王。”德·克奈夫深有体会。


很多年，数据在高尔夫运动中明显缺失，让这项以瞬息万变著称的运动更难预测。出于这一考虑，2012年创立MetricGaming公司时，德·克奈夫和他的同事们用三年时间积累大量高尔夫相关的信息档案。作为项目的一部分，公司向美巡赛事派出付费球探，其中许多是职业球童，在比赛现场他们画场地详图和跟踪每位选手的每杆击球。这样做的目的是了解数据产生的来龙去脉，从而估算出不同条件下不同球洞的难度；哪种洞杯位置最难打；特定球洞或特定的球场范围、甚至特定的草系是否适合特定的打法，等等。


这是科学研究，依靠的是对心理学的理解。


“这是人类本性，” 德·克奈夫说，“人们拥有的信息越多，他们产生的观点也越多。当人们有了观点，就希望这些观点得到验证。最好的感受验证的方法莫过于有钱进账。”


并不只有德·克奈夫了解真相。美巡赛也看到了详细数据的价值。在宣布支持体育博彩合法化的同时，美巡赛官员明确表示有意出售来自其麾下最大数据库ShotLink的统计。博彩公司和赌客肯定会争相购买。

这并不是美巡赛看到的唯一商机。随着各州对博彩法规的逐步完善，美巡赛打算收取一笔诚信费——即博彩管理获利的一部分，来换取美巡赛协助确保比赛的纯洁性。即使在高等法院的裁决下来之前，美巡赛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2018赛季开始之前，美巡赛宣布正落实一项诚信计划，旨在防范“赌博相关的贪腐”。其中包括一个专为球员、球童和赛事官员而设计的教育计划，帮助他们察觉和避开可疑的影响或行为——比如，混迹练习场或练习果岭刺探内部消息的可疑人物。


如果赌注金额巨大，每场比赛都有可能笼罩上丑闻，但一些比赛的风险更大。因此，美巡赛宁肯不让赌博涉足次级巡回赛；说白了，对一些以汽车为家的球员而言，接受报酬的诱惑可能更大。


对美巡赛同样重要的还有保留禁止某种投注的权利——特别是那些有负面结果的投注，比如某选手的击球是否错失果岭或掉进水塘。单独一杆击球或许决定不了谁赢得比赛，但却能决定谁赢得赌注。


可以想象球员会放弃一杆击球，更不用说观众企图干扰击球结果；有人在比赛现场乱叫是有原因的，不只是装疯卖傻。美巡赛官员当然知道这些风险，但他们有信心能加以防范。美巡赛负责赛事管理的副总裁安迪·莱文森表示，职业赛事的亲民气氛确实为球迷影响比赛提供了可能性，但“我们会始终提高警惕，保护球员免受干扰”。


而且，他补充道，这种情况实际发生的机会非常小。


“在美国高尔夫赌球已存在多年，经由赌博合法的内华达州或者非法渠道，” 莱文森说，“此外，合法的体育博彩在世界很多地方也已存在很长时间，我们并没有发现球迷违规行为在这些地方有增加的迹象。如果你观察像网球那种在全球进行赛中博彩已很长时间的运动，并没有明显的球迷为赌球干扰比赛的行为。”


回到MetricGaming公司的办公室，球员锦标赛直播中，巴巴正示意一群球迷给他的球位周围让出空间，球落在棕榈树下面。不愧是巴巴，他设法将球击回了球道。屏幕上一个图标在闪烁：左侧距洞杯64码。


正当巴巴奋力救球时，马丁·德·克奈夫重新计算出他在这洞保标准杆的赔率。他注意到，平均算来，巴巴能从这个距离把球打到洞杯边11英尺以内，25%的机会打到5英尺以内。考虑到这点后，德·克奈夫给他设到同额赌注，50-50机率。

“那可不是最容易的击球，但他在这个距离的表现非常出色。” 德·克奈夫笑着说，并表示一个博彩平台能提供适合这个及时行乐时代的快节奏投注，他感到十分欣喜。


“这并不只是考虑人们想要更多乐子，有人可能称它为‘堕落天使’，”他说，“我们的想法是，人们有可消磨的时间，而这里有让他们能随时参与的事。”


“SuperLive”在美国市场的投放还需要花些工夫，最重要的是它涉及各州的赌博相关法规。还有些方面超出了德·克奈夫的控制，比如传统博彩公司是否愿意接受新科技。但他能预见到未来将有巨大的金钱利益。据估计在美国每年赌博交易总额高达5000亿美元，德·克奈夫相信高尔夫有潜力吸引其中的10%。许多机构会有利可图：博彩运营商、州政府、美巡赛……会有足够多的钱供各家分账。


在球道上，巴巴用挖起杆将球打到洞边4英尺。他现在成了大热门。片刻过后他推球进洞保标准杆。


“很好玩，是吧？” 德·克奈夫说，此时巴巴正走向第2洞发球台。“想象一下，你在那上面押了钱。你捏了把汗，然后你很快赢到钱。接下来，只要愿意，你还能从头再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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