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2008年美国公开赛，伍兹在多利松是怎么赢的？

如初丫

2008年在多利松，洛克成为了高尔夫版的拳手“洛奇”，泰格则更像向天上的父亲致意。不仅如此，这场十年前的美国公开赛打到周一延长赛的第19洞才分出胜负，成就了高尔夫历史上最不可思议，也最振奋人心的故事

厄尔·伍兹是一位冷静且直率的演说家，他对泰格深沉的凝望，有时近似疯狂。网络上流传着他拿泰格和甘地进行比较的段子，你会惊讶地发现那些微微发黄的文字竟然隽永如斯。在所有神奇的描述中，最不可思议的当属23年前的一篇采访稿。时任《体育画报》记者蒂姆·洛萨佛特亲历了泰格蝉联美国业余公开赛冠军后，厄尔近似梵语的呢喃，那是在1995年夏末纽波特乡村俱乐部里：“我将预言，”厄尔在那个周日的夜晚，伴随着香槟酒带来的微醺松软的嗓音说道，“我的儿子将会获得14场大满贯赛冠军。”

他最年轻的儿子第一次获得大满贯赛冠军是1997年的大师赛，以21岁和12杆的优势扬威于奥古斯塔国家俱乐部，人们知道新时代来临了。泰格的第14座大满贯赛冠军奖杯（也是最近一次大满贯赛上夺冠）是在十年前，举办2008年美国公开赛的多利松球场——作为圣迭戈市的市政设施，泰格从1984年的中学时代开始，在这里拿到过无数次冠军。14，高尔夫运动中神圣的数字。（那年美国公开赛上，斯蒂夫·威廉姆斯为他所服务的球员带上了7.5度的Nike SasQuatch 1号木，和其他13支球杆。）历史上只有一位球手超越了这一数字，那就是杰克·尼克劳斯更神圣的数字：18。


你能想象吗，离上一次我们如此兴奋地看到泰格·伍兹和洛克·梅迪亚特同时打出72洞283杆的成绩，并且进入周一疯狂的18洞延长赛（愿它安息，18洞延长赛的传统已于今年废止），已经过去十年了吗？泰格·伍兹那年32岁，仅凭一条腿战斗到最后。洛克·梅迪亚特时年45岁，虽然在球道上游荡如同漫步在南加州的海滩，带着“世界和平”腰带扣，脸上挂着“艾尔弗雷德·E·纽曼”一样的憨笑（译注：漫画人物），却拥有中年人一往无前的自信与倔强。实际上他也是刚刚从奇迹般的背部手术后的康复中归来，而创造这一奇迹的是他的物理治疗师、女友，更是缪斯女神一样存在的辛迪·海芙曼。


周一在多利松球场上演的加洞较量，简直是电影《洛奇》的高尔夫翻版（洛克就像洛奇一样在挑战拳王阿波罗）。两人在多利松的南球场同时打出71杆平标准杆的成绩，这段历史很好地阐述了什么是高尔夫。


“我需要去洗手间，”伍兹走下第18洞果岭后，告诉USGA官员麦克·戴维斯。

梅迪亚特正朝着骤死赛的第7洞发球台走去，而这一洞是他最不情愿看到的。第7洞是USGA早在比赛开始前选定并公告过的，用于骤死赛的第一洞——以防在18洞延长赛过后再次出现平局——第7洞发球台恰恰是离第18洞果岭最近的。梅迪亚特的开球一向是小左飞弹道，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自己擅长的开球弹道。但是第7洞却是右狗腿洞，这要求球手打出小右曲弹道，才能获得开球优势。洛克心里清楚，骤死赛定为第7号洞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甚至是练习轮上他在这一洞开了一打球，他从没在这一洞开球上球道。经过了最后一次尝试后，洛克知道是时候了结了。

“下一球怎么办？”他的球童马特· 阿卡兹问。


“随它去吧。”洛克回答。


麦克·戴维斯，作为公开赛和延长赛的赛事主管，和洛克相交数十年了。两人初次见面还要回溯到1980年前后，他们同时作为宾夕法尼亚州的青少年球手，相遇在赛场上。对于伍兹而言，麦克整周都在密切关注他。特别是开赛前夕，伍兹的经纪人马克·斯坦伯格曾经单独找他对话，“我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马克让戴维斯起誓保守秘密，随后出示了伍兹的医疗诊断书：左腿双十字韧带断裂。


“你正在告诉我，这家伙基本上就剩一条腿在打球？”戴维斯问道。


实际上，戴维斯和他的同事法尔·希尔斯在听到这一消息之前已经做好了分组表，他们将当时世界排名最高的三名球手分到了同一组。换句话说，如果彼时伍兹宣布退赛，那么前两轮与菲尔·米克尔森和亚当·斯科特同组的，则是一名从替补名单上抽调来的球手。这可是和组委会的初衷大相径庭了。


镜头转回此时此刻，戴维斯之前的担忧反而变成了浓浓的感动。伍兹经受住五轮比赛的痛苦煎熬，而7600码球场上的每一步都变得意味深长。

出于公平性考虑，戴维斯不可以让洛克在第19洞发球台上空等半晌，但是他也不愿意拒绝泰格这一小小的放松请求。于是，他评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问出了一个令工商管理学精英都无法指责的精妙措辞。


“1号还是2号？”他问道。


“1号。”伍兹回答。


戴维斯以急行军的方式为世界头号球手开辟出一条通往公厕的路，然后护送他来到第7洞发球台，洛克已经在等他们了。


洛克·梅迪亚特在2012年正值知天命的年纪。2014年他再婚了，并于次年第4次成为父亲，2016年他赢得了一场常青赛冠军，然后告别了巡回赛生涯。他与作家约翰·菲斯滕合作，出了一本名为《你在逗我吗？》（Are You Kidding Me？）的书，去年还在华盛顿的家中热情招待了伍兹。尽管后来两个人闹得有点僵，伍兹半年后没有邀请他参加休赛期举行的18人小巡回赛（据传梅迪亚特对伍兹的傲慢态度感到不爽），两个人却仍是名义上的朋友关系。得益于电视媒体的宣传，梅迪亚特拥有一个“可爱性格”的好名声，但是私底下，他公开承认自己仍有很多缺点（财务问题，酒精依赖，吸烟成瘾并强制戒赌）。总结一下他在多利松的表现，用辛迪·海芙曼的话说：“洛克打了一周完美的高尔夫，他从愤怒情绪中完全释然，相信自己的身体，并最后跑去向不朽而幸运的对手祝贺。”


在球场上，海芙曼给伍兹的注脚是不朽而幸运，场下则另当别论了。我们都知道这十年伍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是回顾这些事的时候，仍然充斥着痛苦的滋味。从光明的角度来说，他成为了父亲并拥有两名健康的子女——但这些是从口诛笔伐和失败的婚姻中幸存下来的美好事物。他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外科手术，并承受着随之而来的后遗症，要与自己紧张的神经做斗争，去年五月还因为药物滥用而惹上麻烦。 然后，突然之间，一个健康的崭新的充满活力的伍兹又回到了球迷面前，这种情绪难以言表，归结成一句话：想死你了，哥们儿！


泰格·伍兹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献给美国以及全世界范围内的高尔夫运动。当1984年他在多利松赢得第一场世界青少年高尔夫锦标赛的时候，他在球员里年纪最小，只有八岁。厄尔（毋庸置疑地）就在场边欢庆胜利。到了2008年的父亲节那天——美国公开赛的决赛轮——厄尔已经辞世两年了，周一在多利松夺冠是伍兹第三次捧起美国公开赛的奖杯。碰巧的是，前两次夺冠（2000年圆石滩和2002年贝斯佩奇黑球场）都在公众球场。当你谈到伍兹，可能会联想起Nike、大师赛甚至他名为“私密”的游艇。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出身于草根，是父亲截短了球杆，给他做了第一套球杆。

或许泰格会再赢得一座大满贯赛奖杯吧，没准不止一座呢。明年就是好机会，PGA锦标赛回到贝斯佩奇黑球场，美国公开赛在圆石滩，而2021年的美国公开赛更是他福地中的福地——多利松——泰格经常在他赢过的球场上再次获胜。倘若他再赢下大满贯赛，他父亲在纽波特的预言就要更新了。也许老爷子当年的预言只是没说完，他在1995年预见了已经发生过的14场胜利，而未来的事只是他没预见到罢了。


当USGA宣布2008年美国公开赛球场的归属为多利松时，那还要追溯到2002年的10月。几周后，伍兹和当时的球童斯蒂夫·威廉姆斯恰好走完了第4年的合作时光，他们一同来到亚特兰大城的东湖高尔夫俱乐部，“他不住地谈论多利松举办美国公开赛时会是什么光景，”威廉姆斯，现在闲居在新西兰的家中，在最近的电话采访中，谈起了他撰写的《离开长草》（Out of the Rough）书中记叙的一段情节。“六年后，我们可能会发生各种状况，但那时他就在谋划着‘第6洞旗杆插在哪里？他们会不会垫高第14洞发球台’等等这样的话题。”

纳撒尼尔·克罗斯比是2019年沃克杯的美国队队长，他对伍兹2008年在多利松夺冠有着非同寻常的解读。1984年的美国业余公开赛在旧金山市的奥林匹克俱乐部举行，纳撒尼尔和他已故的父亲在那里做了非常细致的数据调研工作。在当时，也许有一二百名球手的球技都胜过纳撒尼尔，但是没有一名球手像他一样在球场里做了那么多的数据研究——那看上去更像是父子间的一种游戏。


“我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 克罗斯比说，“我每一次开球之后，都会考虑下一次进攻的攻略。头脑里会不停地计算如何去打下一杆。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每一次想到这些，都可以联想到我与他度过的那些时光，这让我感触颇深。” 克罗斯比在第一个延长赛上击败了对手，脖子上套着父亲送给他的奖章，那是一枚象征1940年美国业余公开赛冠军的奖章。

无独有偶，实际上厄尔也是这么教伍兹的。伍兹在2008年获得美国公开赛之前，做过相同的功课，他们父子管这件事叫“开球管理”。是的，伍兹在球场上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痛苦，但是他五天里的每一杆也充满了无限的情感和决心。多利松球场难闻的气味和独特的晨露，那些树木和那些景色都可以作证，这个冠军是属于伍兹父子所付出的努力。从这一点来看这场比赛，伍兹或许不知道，但结果是注定的。


在2008年大师赛结束之后，伍兹没有参与任何一场巡回赛，直到美国公开赛来到多利松，他的状态仍起伏不定。


“你认为这样值得吗？”威廉姆斯在那一周开始前问伍兹。


“快XX闭嘴，”伍兹怒斥道，“我在打球。”


让我们重回延长赛的第19洞，伍兹和梅迪亚特同样穿着红色上衣、黑色长裤。伍兹在第18洞推进小鸟球使比赛得以延续，就像周日他在第72洞推入小鸟球让比赛进入延长赛一样刺激。在延长赛的第19洞，洛克仍旧没有开球上球道，他的球如同预计的那样落入了球道左侧长草。伍兹打出了标致性的刺激开球，将球放到右侧的球道上。最终伍兹收获了标准杆，而梅迪亚特吞下了博基。泰格赢得了第14座大满贯赛冠军奖杯。


在今年早些时候，曾有一名记者问伍兹，对于2008年的美国公开赛留下什么印象。


伍兹不假思索地答道。


“巨痛。”
如果您喜欢这篇文章，请分享到朋友圈。
更多精彩尽在《高尔夫》杂志
点击下方封面图片在线购买此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