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红：中国衣具有高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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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十多年前在外企拼搏，而后开创自己公关事业的年轻人；那个讲究着装美感、和男人们同在蓝梯上切磋高尔夫的女人——都曾是毕红的“人设”。不过她最让别人包括自己意外的是，五年前，她将自己的一个爱好正式变成了事业：传统中国服装服饰研究和中国衣高级私人定制。

当一个学计算机出身的人遇见了古董衣理科生毕红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收藏扯上关系。


上个世纪90年代，毕红念完本科的计算机专业，又去对外经贸修了管理学。毕业之后，顺其自然地，她进了一家大外企工作。最开始，他们那些“新兵”主要负责行政和接待工作。于是，陪着重要的外国客户了解传统的中国文化便成为毕红的首要任务。去哪儿了解呢？老外来中国之前都做了功课，点名要去琉璃厂、潘家园。加上正好倒时差，好多时候一早四五点钟就奔潘家园那些地摊儿去了。年轻人毕红就跟着这些“寻宝”的老外们一起扎进了古董的世界。


有一次陪客户去故宫看展，无意中听见一位老师正在讲解跟古董衣有关的东西，毕红形容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深深被打动了。”


长期与人在古旧时光的泽被下流连且淘宝总是会有故事发生。毕红第一次真正见识古董衣也是一次偶然。她陪美国硅谷的客户在北京东单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闲逛。那是一位老人家开的古玩店，纷繁芜杂的古董宝贝很多。毕红第一眼就看见挂在墙上的一件老衣服——绿色的、满工绣花的旗装，眼球就转不动了，怔怔说不出话。客户夫妇看出她的喜爱想要送她，被她拒绝。当时毕红暗自做了个决定，以后自己一定要回去再看那件衣服。

自那以后半年间，每周六下午放假，毕红就跑去那家古玩店，帮着老人家打扫卫生。当时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混个脸熟呗”。有一天，老人家让她打开阁楼一个尘封多年的箱子。她轻手轻脚，七弄八弄，打开箱子，再掀开左一层右一层的油纸，最后一看，惊呆了：一箱子古董衣！老人家说，“你看你喜欢哪件，我送你一件。”当时在北京生活攒半年也买不起一件古董衣的毕红，就这样收到了第一件古董衣藏品。


家里几代没人从事这个只能是“前世的记忆”古董衣是什么？毕红在之前完全不知道。即使拥有了人生第一件古董衣藏品，她还是说不清楚那种击中她的感受究竟是什么。但从那时候开始她坚定自己要收藏古董衣了。


收藏，说起来很动听，但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撑。当时在外企工作的毕红除了让自己拼命工作攒钱，别无他法。周末经常不休息、晚上也加班，各部门能参与的事情都不拒绝，积极找机会积累自己的资本。在此期间，她一直没有停止古董衣收藏的脚步。


毕红把自己挣的钱都花在全世界收购古董衣上，有一段时间还兼着收藏翡翠珠宝。那时候没有学过专业知识，主要凭直觉判断。家族几代人里也没有做这个的，她说只能称之为“前世的记忆”了。


刚开始她经常去故宫，便认识了故宫里专门从事服饰文化研究的苑洪琪老师。每次，当她听这样一位在故宫工作几十年的人孜孜不倦地当面讲述衣服背后的故事和知识时，都觉得无比光荣与幸福。“老师给我讲一个小时，就能给我讲得神魂颠倒。”毕红回忆起来仍然有点激动。

而改变她人生的时刻是苑老师介绍她认识了黄能馥先生。后者是中国服饰文化研究三大专家之一，另外两位是沈从文先生和陈娟娟先生。黄老彼时年事已高，见到毕红时轻轻夸赞：“小姑娘，挺灵气的。”听说她喜欢古董衣，就问，“那你讲讲你收了哪件，为什么喜欢？”那时候没有手机，毕红随身带着一件衣服，大胆给黄老讲了自己的理解，图案、色彩搭配等等。黄老听完后说，“这个孩子真棒，如果故宫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这样就好了，那中国对于文物和历史的保护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当时毕红都听懵了，她说：“仿佛一道光一下子照在自己身上，感觉那历史重任‘咣当’一下就落到肩上了。在我心中，他是神呀！”然后黄老就拿了一本还在编写中的书的稿样给毕红讲解起来。自那个时候起毕红也就对稿样和服装纹样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于是，从来没学过美术的毕红当着“大神”的面照着衣服上的花就开始画。黄老也摒弃繁文缛节正式收她为学生。在黄老的指导下，她主要研究宫廷服装服饰面料织物、提花纹样与色彩搭配。毕红为黄老磅礴专业的学识与见地深深地折服与敬仰。但同时，她更感动的是老人家内心的丰盈与淡然，以及他对世间万物看得通透却又极谦逊的大家风范。


尽管那时候工作繁忙，只要在北京，一有时间，毕红就会去找黄老探讨。他们会对一件衣服进行断代，分析刺绣的归属地、花纹的含义等。现在她也逐渐在做一件老师当年很想做的事情：收集整理古董衣并汲取灵感，自创服装图样。五年之前，她开始尝试给自己按照古董衣的样式设计衣服，受到许多好评和追捧。三年多前，毕红放下所有工作，正式成立了“中国衣”设计品牌——碧泓雲想。除此之外，她现在还受邀担任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的客座教授，给学生们讲授中国传统服装服饰文化和清代服装纹样图案的重要含义。她还有一个更宏大的目标：成立面向全世界开放的中国传统服装服饰文化私人博物馆。

像珍惜羽毛一样珍惜我们的名声与高贵感“中国衣”对于现代人来说会不会过于传统而缺乏功能性？这个问题可以在碧泓雲想品牌的信仰与理念中得到答案。毕红的设计灵感，来自中国传统服装。在经历过时代的文化断层之后，贴合中国人个性与传统的东方服饰反而更具有现代的独特韵味和美感。毕红对我们特别强调，“所谓的中国衣，不管从面料到纹样，从刺绣到设计，不论多大的创新，都不能离了中国魂、中国味道。再夸张一点，就是感觉。”毕红所说的感觉就是衣服穿出来，表达了什么样的意境。



所以，当她轻轻拿起拥有几百年历史的清代紫色贵妃常服，抑或是原创的服装图样，如数家珍地讲述那金玉满堂绦子边的寓意、紫色与金色的融合、里衬的配搭、五爪团龙纹的效果、袖口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配色与设计时，在场的我们也似乎进入了一种情境，宫墙、街市、巧笑、沉思、身影……时光的质感迎面而来，亲而近之，又敬而远之。


“中国衣”要表达的感觉就是端庄、含蓄、内敛、高贵，还能传达中国文化当中的丰富寓意。“过去，对襟往哪边开，几个扣，都是有讲究的。衣服能让一个人找到自己的真正归属。”“回归”这个感觉太美妙了，它让衣服更具有得体和舒适的属性，哪怕是疲于生计的现代人也可以在着衣上找到休憩的自我。


碧泓雲想的设计分为高定系列与成衣系列，古董面料只用于高定，成衣系列会有棉麻真丝，织染方式则采用最天然的草木染和矿物染。定制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几年来，毕红的客户越来越多，涵盖演艺名流、政商精英等各个领域。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喜爱得体、优雅又舒适的中国风度。毕红也希望自己设计的衣服可以通过非常小的一些细节，让真正热爱中国文化的人像珍惜自己的羽毛一样，珍惜自己的名声，珍惜传统文化中的高贵感。

高尔夫有天地美又有分寸感专注于古董衣收藏、服装设计之后，毕红基本没有什么时间从事其他活动了。五年前，意外受伤导致膝盖骨膜碾碎。自那以后，喜欢的运动也都放弃了，比如高尔夫、花样滑冰。



很难想象，这个沉迷于古老修养文化的女子，竟然还玩得“一手”好运动。不过仔细一想也合理，她喜欢古典、追求端庄中的华美，而高尔夫和花样滑冰不都具有舒展而优雅的特质吗？


2005年，毕红还在拓展公关公司的业务，正值国内的高尔夫运动兴起，为了寻找共同话题，她跟着朋友学起了球。慢慢地，口碑积累，事业上升；而毕红的球技也是与日俱增。到了后来，毕红已经不是为了和客户沟通而打球了，她发现，高尔夫是一项非常高贵，同时又让人非常放松的运动。


投入了就要全情，亮相就要有得体的美感。这是毕红的个性，也是她的信条。工作如此，事业如此，打高尔夫也一样。打得最疯魔的时候，她天天练球，最多的时候一天恨不得600颗球。下了班就去练习场或夜场，琢磨姿势、专业性，研究摆线、握杆等等。她苛求细节，每一颗球从站姿、上杆、转身、收杆，都严谨完成。

球练好了，又开始迷装备。大家都穿的高尔夫衣裤，毕红觉得不好看，就全身搭配了一套品牌服装，和帽子、鞋还有杆套都要呼应，帽沿上别几个码扣也有讲究。因为和男球友打得多，毕红一直都是跟着他们在蓝梯打，她都不知道女士梯台在哪儿。那段时间，毕红在球场上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7号铁基本指哪儿打哪儿，5号木触球的那一下声音会让同组的人鼓掌，蓝梯最好成绩90杆。毕红会和自己较劲，“那时我就想，这次打到95杆了，下次如果没有超越，就白练了。”


大概就是这种对“美”的超乎寻常的执着，令她努力将每一件事做到专业和漂亮。一门心思做服装设计，她从一开始就认定顶级面料、全手工制作，找靠谱团队。工作室从成立到现在，团队氛围很好，没有一个人离职。刚刚过去的春节假期，她特意陪助理玺玥回了趟玺玥的重庆老家。她觉得90后姑娘跟自己这几年离家太远，她有“责任”带她回去探亲。玺玥开玩笑，红姐跟着上山下山、吃乡里的流水席，这次可累坏了。“自己现在这么努力，不是为了买几个爱马仕，希望这个东西可以传承下去，可以或多或少影响玺玥他们这一代或者更小一代的审美。”毕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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