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超｜西学为体中学为用乎

寂寞嘎嘎嘎嘎

文/蒋大超  管理硕士、美国俱乐部管理协会（CMAA）会员、美国持证俱乐部经理人（CCM）、Golf Digest中国百佳球场评选评委、上海林克司乡村俱乐部总经理

张之洞曾经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点，直到现代都还一直在讨论和探究之中。这关乎如何看待中西方文化的关系，体和用能不能分开是争论的焦点之一。中学的体能不能对接西学的用，其实并没有找到答案。以仁心为主宰，是现代新儒家思想的一种表达；若无仁心，都会变异，好像今天同意的人多了。如何看待高尔夫运动，在我刚刚入职的十多年前，本来我以为是比较简单的事，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作为主流的认知思想，一般认为高尔夫运动来源于西方，能够历经600多年的发展，都和其承载的西方文化内涵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看待高尔夫总离不开文化层面的解析，然后才是其他。所幸的是，高尔夫的文化内涵相对简单直白，可以无关价值和利益，目的是让高尔夫更好玩，这使我们比较容易直面。
高尔夫于人类来说并不是天然的和与生俱来的。从中国古代的文化基础来看，高尔夫运动无法在这里形成燎原之势有其必然。尽管有不少学说称高尔夫起源于我国宋元时期兴起的捶丸，是元朝蒙人将捶丸带到欧洲成为高尔夫的雏形。但由于满清贵族对这项运动并不感冒，而农耕社会里也只有贵族和少部分商贾能有闲暇从事体育运动，捶丸在清朝便在中国没落了。在大约同一时期，近代欧洲市民社会形成，“没了”国王拿枪杆子盯着，老百姓们要为自己负责，相互交往更讲究自觉和信誉，苏格兰人就是在这种商业自律的风气下开创出延续至今的高尔夫运动 — 这项运动的方方面面，无论是会所、计杆、差点等等，其实都是近代欧洲市民社会的缩影，反映的是“诚实信用“这一市民社会的基本原则。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欧洲人以“西学（市民社会）为体，中学（捶丸）为用”，开创了高尔夫运动，进而演变成为一项世界范围内的主流运动。客观方面，苏格兰地区天然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促成球场的出现成为天经地义。现今，整个苏格兰的球场数比中国全国的数量还要多，让我们不难想象这项运动的普及和喜闻乐见程度。多年前我在当地和一位出租车司机闲聊，随便一问人家竟是单差点；曾经打过一场有球童服务的球，一家宾馆管道修理工出身的他，两洞过后就可以准确给出专业的建议，各种规则谙熟于心信手拈来。那一刻我深深感到西方文化浸淫在高尔夫这项运动中的深度。
这些年我见到过很多打球的朋友，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比较易于接受西方文化的人，愿意潜心学习研究，认为博大精深震撼心灵，以致净化三观，每每谈论到高尔夫，无不带有发自内心的感叹，看得出他们大都尽享了快乐；还有一类则是喜于形而难以深入，主观抗拒了解规则和礼仪，更无法融入深刻理解，只把打球等同于一项健身运动，来球场出出汗散发散发热量。更有甚者还把赌博恶习带入球场，使自己进入恶性循环给球场带来污染让高尔夫运动蒙羞，还美其名曰借此聚焦专注度以提升球技。其实大多数球场不文明事件都和这类人相关。来到中国不到40年的高尔夫，球场建设在经历了一段快速非理性发展期后，遭遇举国范围的整治，所幸目前已经进入平稳的阶段。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限制了人们长距离跨区域的流动，这倒是给高尔夫运动的开展带来了难得机遇，更让我们有时间作深入思考。作为俱乐部管理者，我在想如何坚定传承高尔夫运动的文化内涵，使其行稳走远让更多的人喜爱；作为打球爱好者，我会反思怎样充分理解精要，享受高尔夫快乐以丰富人生体验。
既然是外来文化，就应该尽可能地保持其原有的本色。西学为体，在此必须得到坚持，除非你可以改良得更好。在球场硬件设施的风格把握方面，责任在业主和管理方。坚持高尔夫业已形成的规范，就可以少走弯路。反面的例子是我去过一些球场，从设计到建造都显得过于“随心”，有的还被不恰当地加入所谓本地元素，让可打性无法保障、景观失衡突兀，打球感受少有上佳也就不足为奇。在俱乐部管理理念方面，提倡诚信、关爱和遵守规则应该是底线要求，也是高尔夫文化价值的基本所在。高尔夫俱乐部有传播文化的义务和职责，而不是简单的客户至上一切听任心意。中学为用，还意味着我们不能忽视一个强大文化基因的存在，形式化地讲服从。并不是所有的俱乐部都可以聚集三观类似的人群，也不是大多数人都把俱乐部当做“第二个家”或者唯一首选的社交场所，那我们就顺势而为，在“西学为体”的原则下让人们打球过程顺畅愉悦成为主要的服务内容。
《高尔夫的终极快乐在哪里》是《Golf Digest》美版编辑总监麦克斯·艾德勒所写，我恰逢其时地阅读到，感受良多。作者写道，有人把高尔夫梦想理解为低杆数和打败某些人，最后面临的是一出悲剧。“假如你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球友的成功上呢？假如把高尔夫的快乐而非成绩当成最重要的追求动力呢？”文中有人这样追问。显而易见地，这是一个典型的西学立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不少人，不难做到享受球友成功上的快乐，但前提是不和球友设局下注赌胜负。曾经有人乐观地预言高尔夫这项运动可以很快在中国得到长足的发展，对此我依然表示谨慎乐观，因为人们在文化和心理方面的接纳远没有想象的简单。如果没有一种西学为本的认知，完全听任“仁心”主宰，其实并不能体味到高尔夫全部的价值和愉悦，而可持续的热爱也只能成为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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