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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我第一次访问日本,当地政府的观光推广部门送了我们每位访客一小袋米,不值几个钱,但我回家吃了一个月,味道记不清了,可这段经历十年不灭。这是一次成功的文化营销,我被告知,日本不只有电子产品,农业也很发达,生米都可以当作馈赠国际友人的上佳礼品。十年之后我再访日本,沧海桑田,昔日的电子王国连一款像样的手机也造不出来了,但大米还是馈赠国际友人的好礼,我又背回家津津有味吃了一个月。我甚至想,如果一部苹果手机能用两年(没有泡水失窃摔烂的话),我愿意花比手机更多的钱吃两年日本大米,因为在我心中,日本对粮食作物种植加工包装的那份诚意,已经让它超越了农业,上升到了文化甚至是“道”的高度。看一看国内现在琳琅满目的各种“绿色有机非转特供”的昂贵粮食,我相信我不是一个人。
中国能不能产出和日本一样好的大米?当然能,比如北京的“京西贡米”,听这名字,给皇上吃的能不好吗。事实上,北京海淀的“京西稻”从东汉年间就开始种了,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时候,带回了紫金箍水稻良种,专供皇宫食用,所以改名为贡米。由于北京城市版图不断扩张,到2006年的时候,京西稻田已经从上世纪70年代的7万亩减到只剩400多亩,我记得差不多十年前,地处海淀的万柳高尔夫球场,大约是受了日本同行的启发,还曾经把“京西贡米”作为一杆进洞的奖品。
可就在最近,有千年历史的“京西稻文化”面临消亡的困境,政府给出的理由是缺水。根本就是扯淡!大米多少钱一斤,便宜的两三块,高质量的五六块,就算是比“彭元帅”的“一分试验田”还悉心呵护的“有机绿色非转基因”米,一百块一斤顶天了。京西稻只有夏天能种,亩产一千斤就是天花板,而且实际上京西贡米最高售价也就五六块一斤。一亩地的年毛产值也就五六千块,这可是北京海淀区啊,北京的“地王”也在这个区,地王多少钱?15万,一!平!米!一亩地要上亿了。你能想象地王在三十年前可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光景。
中国的地方财政这些年没什么创新,卖地盖房子是最有效的财政支柱。一句水不够就把种水稻的农民骗走,把千年的“京西稻”消灭了,牺牲文化换取GDP。再过几年,这些稻田会被混凝土和柏油浇灌,新的地王又会拔地而起。这就是典型的“绑架民意”,用一部分人的利益代表全体民意,胁迫另一部分人牺牲自己的利益。有点眼熟了吧,高粉儿们。
北京的雾霾天和桑拿天是怎么形成的?空气污染和城市孤岛。空气污染怎么来的?树少房子多,农田少工厂多。城市孤岛怎么来的?柏油水泥玻璃多,树林草地湖泊少。
一座18洞高尔夫球场平均占地1000亩,耗水量是稻田的三分之一,灌溉水资源利用率是农田和公园绿地的两倍以上,农药肥料的使用量是农田的十分之一,每亩的年产值是农田的一百倍,农业基本是免税,而在中国许多地区比如北京,高尔夫球场的营业税高达20%,球场水费更是高达160元一立方,还必须自费承担城市氧吧的责任......可是这么劳苦功高的高尔夫,还是被稀里糊涂地推掉了不少。然后,面对那些裸露的丑陋的惨不忍睹的黄色土地,无知的百姓拍手称快,无良的媒体歌颂点赞,投资人和会员高粉儿们黯然神伤。再然后呢?这些土地会被怎样分配?怎么利用?从经济和社会效益上横向纵向比较,能比原来的高尔夫球场好到哪儿去?或者干脆一落千丈?没人关心过问,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各自为了完成某个时期某种任务怀揣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他们对这片土地,没有爱。在经济下滑、社会矛盾凸显的时候,他们把高尔夫当成动员社会力量的全民公敌。
日本人把许多从中国进口的雕虫小技如喝茶舞剑、冶炼插花等费心费力、加工包装,上升到“道”的高度,让中国人甚至全世界艳羡仰慕、追捧买单、最后作为文化输出、出口创汇、赢得尊重,因为他们倾注了“爱”。我能看到,中国的高尔夫从业人员对高尔夫都是充满爱意和敬意的,这在许多工业、制造业、农业和服务业中你都很难看到。他们背着沉重的赋税,买来最漂亮的草坪树木花卉,用最好的灌溉设备种植、最贵的机械耕耘,精心养护每一寸草皮,认真服务每一位客人,用充满创意的想法和高昂的成本艰难地吸引全世界的关注。
我走过全球几百座球场,我知道,中国高尔夫球场的经营成本是全世界最高的,单位面积投入的人力是全世界最多的。所以中国的高尔夫环境具备这种条件:把这个从英美传入的“洋玩意儿”,精雕细作再包装,并通过比赛活动等国际营销手段向国际市场推出中国特有的高尔夫文化,输出建造设计养护管理服务,并能输出球员教练。如果我们上下齐心,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老外从世界各地赶来,在精细养护或风景宜人的中国球场,以排着队花几千元人民币打一场球为荣。
这种产品,正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组成部分。
张剑虹
《高尔夫大师》执行出版人及中国百佳球场评选执委,美国《GolfDigest》全球百佳球场评委,高尔夫频道《高坛阔论》节目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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