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回赛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内战"（上）

秋风哥哥

50年前，在“夏日之爱”（译注：1967年在旧金山嬉皮士举行的大规模聚会）的光环下，巡回赛球员和俱乐部职业人员之间，为美国职业高尔夫球协会的灵魂——还有金钱——爆发了一场战斗。它以丑陋嘴脸开始，随后变得更令人厌恶，最后发展到了“核裂变”。这里就为你深入、直白地讲述这个史诗级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故事。


“最近，职业高尔夫球协会秘书利奥·弗雷泽对我进行的语言攻击，总的来说是不正确的。不过，我的名字——杰克·尼克劳斯——弗雷泽的确写对了。甚至我的年龄——28岁——他也说对了。而且，他自己的签名——利奥·弗雷泽——也是正确的。但他其余的表述纯属人身攻击。”


因此，1968年9月16日，《体育画报》上刊登了一篇关于大概是这项运动中最伟大的球员与PGA官阶最高的官员开撕的文章。这是长达2年球员反抗自己的组织的炮火齐射中的一次，由此取消了1968年年度球员的评选，引发了一系列法律纷争，并彻底分裂了PGA。

1968年的《体育画报》，尼克劳斯还击PGA官员——其中，左起：查尔方特、艾尔斌和弗雷泽——他们企图控制巡回赛球员们的命运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场战争？还发生了什么？机会、金钱、权利。这一史诗级的，却又痛苦的对决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我们今天所熟知的职业赛事，由企业、赞助商冠名，有慈善合作、贵宾帐篷、奢华礼遇用车，还有巨额奖金，2017年奖金榜上的第102名（史蒂夫·史崔克）在参加的13场赛事中收入超过100万美元（1,002,036美元）奖金。


“很多球员原本是反对与PGA对抗的，”今年89岁的鲍勃·戈尔比这样说道，他作为巡回赛委员会成员，是那次战争的元凶之一。“那些没有在领导层面工作的球员并没有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一旦他们看到并听到了真相，他们就立刻加入了。”


随着战争逐渐升级，尼克劳斯随即成为200多名球员的领袖，威胁称如果他们不能从由俱乐部职业人员建立并运作的协会组织获得更有利的合约，就退出协会并收回抵押金。卫道士一方由PGA总裁马克斯·艾尔斌领导，支持者有不打比赛的PGA会员，以及坚定分子如沃尔特·哈根、萨姆·斯尼德，和尼克劳斯少年时的偶像博比·琼斯。当时这项运动中最具影响力的球员阿诺德·帕尔默被夹在了中间。


“是什么导致最初的裂痕？”今年80岁的迪恩·毕曼问道，他在1967~1973年间参加了巡回赛。“有200余名球员以打比赛为生，与6000名有稳定工作的俱乐部职业人员纠缠在一起，而这两群人的需求不再相同。”决定斗争的问题非常简单：哪一群人更需要对方？


在斗争最激烈的时候，艾尔斌，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燃烧树俱乐部的教学总监，没有表现出任何让步的意思。“那些陷入困境的人可能会惊讶地发现，出现一群新的有能力的球员的速度有多快。”


山姆·盖茨不甘示弱，他是球员聘请的来自纽约的律师，当被问到谁占了上风时，他的回答如果不算尊重的话，至少是简洁的。“这是球员们的舞台，不是吗？”


1当权派美国职业高尔夫球协会作为高尔夫职业人员——运营球会专卖店和教练人员——的组织于1916年成立。美国北部的很多球会在冬天会关闭，因此在那里工作的人们会去南方找活干并参加比赛。PGA在那时就开始组织赛事，到上世纪30年代，冬季巡回赛已基本成形，有固定的赛事时间和稳定的参赛人数。


不过，通常由商会或是期待游客的度假村提供的微薄的奖金不足以让任何人以此为生，而当天气转换时，球员就会回家做他们“真正”的工作。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50年代，那时赛程开始扩大，同时奖金也提升到了足以让一些球员决定做全职比赛球手。突然，PGA就变成了两群人组成：高尔夫职业人员和职业高尔夫球员。


进入60年代，这两个群体间的分歧逐渐增大，主要因为人数的增加，以及两种变革力量的融合：神气活现的帕尔默和电视。1958年，整个巡回赛的总奖金为100万美元；到1968年，奖金已达到560万美元。对这些奖金的竞争是达尔文式的。每一年，巡回赛冠军和上一赛季奖金榜的前60名会被授予豁免权，不过另一方面，参赛人员由单轮、绩优入选的周一资格赛优胜者组成。


那些资格赛对巡回赛常规参赛者，以及那些想从卖店工作中逃离一周并试图赢得奖杯的当地PGA会员，同时开放。到1964年，巡回赛上有很多球员，同时也有非常多的当地职业人员竞相进入赛场——那些巡回赛的常规参赛球员抱怨不迭——由此，PGA设立了资格赛事（后来被称为资格学校），通过这个途径球员可以获得巡回赛参赛卡。持卡者并没有豁免权，但他们可以以100美元的报名费参加周一资格赛，而非持卡者则要花200美元。此外，非持卡者的参赛机会是有上限的。


大多数赛事最多接纳144或156位球员，也就是说除去有豁免权的球员外，大概每周都有150名球员为50~75个参赛资格竞争。对于巡回赛职业球员来说，竞争更加惨烈。无论他们是否通过资格赛，他们都要为报名费、食宿、交通，以及球童埋单。


球员们紧盯着任何一个可以赚到奖金的机会，因此，1966年，当弗兰克·西纳特拉拿出20万美元赞助一场在棕榈泉举办的新赛事时，球员们都非常兴奋。当时由巡回赛委员会管理的PGA赛事局由4名球员和3名PGA官员组成——艾尔斌、弗雷泽和财务官员沃伦·奥里克。在4:3的投票表决后，委员会决定将斯纳特拉比赛纳入常规赛程。


艾尔斌反对这位大歌星的计划，因为比赛与现有的鲍勃·霍普沙漠精英赛仅相差几周，同样都在棕榈泉举办，霍普本人也称他不认为这两场比赛能同时存活下去。巡回赛委员会的决定由全体17名PGA管理委员会成员投票审核，其中16名是PGA官员，只有1名球员。没有等到委员会下一次会议，艾尔斌召集了身边的4名管理委员会成员——3名官员和1名球员——代表整个委员会进行缺席投票。以3:1的结果，临时管理委员会驳回了巡回赛委员会的决定。


球员们抗议。“我们承担所有风险，”当时，一名巡回赛参赛球员这样告诉《体育画报》，“那么，为什么要一群老朽的俱乐部职业人员来告诉我们不能参加一场奖金为20万美元的比赛？”


巡回赛职业球员们还强烈反对另一项在纽约威彻斯特举办的奖金为25万美元的新赛事，这项比赛是PGA管理层秘密商谈的，总奖金中的5万美元将进入所有PGA会员的退休基金中。该计划被取消了，但损害已经形成。


对PGA来说，西纳特拉赛代表着其成立以来52年历史中首次使用一票否决权。


对球员而言，那是战争行为。


2起义双方在不合的纷争中度过1966年年底，进入1967年初。巡回赛职业球员们对那些由“卖店叠衣服”的人制定的种种禁令感到恼火，而俱乐部职业人员对那些在电视上开球的“开屏孔雀”们也越来越厌烦。“作为巡回赛的会员，有相当一段时间，走进高尔夫俱乐部的专卖店我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今年76岁的科米特·查立这样说道，他1964年进入巡回赛。


“问题是整个运营就是由3名兼职的俱乐部职业人员掌管着，”戈尔比说道。“他们没有时间处理我们需要的每件事——从退休金到球场设置——而当他们处理问题时，他们只以俱乐部职业人的角度去做。”除了艾尔斌、奥里克和弗雷泽，巡回赛会员们还反对罗伯特·克里希，曾任杜鲁门政府的劳动部长助理，他与球员的愿望背道而驰，被PGA任命为赛事经理和执行理事。


克里希在有争议的威彻斯特赛的谈判中扮演重要角色，而球员们感觉他就是PGA官员对巡回赛采取高压政策的代言人。球员们抱怨说他企图让自己成为“高尔夫独裁者”，他的触角伸向了从电视合约到赛程设置的每一件事。“我们当时谈到了记入赛事局的费用，而克里希说，‘鲍勃·克里希出差时，往返都要坐头等舱。’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很不好。”


冲突于6月1日在孟菲斯爆发。球员们制定了7点声明，要求掌控赛程设置、财务，以及赛事相关人员的雇用。其中最重要的，他们坚持要求取消PGA的一票否决权。总共135名球员签署了声明，并增加了最后通牒：如果PGA在6月15日前还不同意他们所有的要求，球员们将一致抵制1967年PGA锦标赛，比赛定于7月20日在丹佛附近的耧斗草乡村俱乐部举办。


艾尔斌对媒体说，PGA会考虑这些要求。由于6月15日是美国公开赛的第一天，他计划6月20日在克利夫兰与球员们见面，但在此之前不会用夸张的修辞称巡回赛领导人为“挑拨者”，也不会声明“许多球员只是盲从，他们在充满真假参半、含沙射影和鬼话连篇的道路上前进着”。


接下来的两周，双方恶言相向。艾尔斌向球员们发出公开信，表示如果他们抵制比赛就会被全体禁赛，对此，1957年美国大师赛冠军、球员们非官方的“申诉主席”道格·福特称球员们“一笑了之”，因为根据规定，对于缺席比赛最严厉的处罚是罚款100美元。


事件的发酵使得在新泽西斯普林菲尔德巴斯特罗球场的那个美国公开赛周气氛异常紧张。“帕尔默、卫冕冠军比尔·卡斯帕，以及其他球星，在练习轮间匆匆与PGA要员进行秘密会议，”《斯帕坦堡先驱报》6月14日这样报道。卡斯帕没有签署请愿书，但原因只是他当时不在孟菲斯。“我站在球员这一边，”他这样告诉记者。“他们有我一票。”


事实证明，这样的团结一致在克利夫兰是必不可少的。在长达9个小时的会议中包含了怨言和几次僵局，最后一次对话达成了妥协：7人组成的巡回赛委员会将改为8人，由4名球员和4名PGA官员组成。投票平局时，争议将由新成立的3人顾问团解决，其成员将由球员提名，PGA任命。球员们的7项要求中有6项得到满足，其中包括克里希被免除执行理事的职务，但PGA的一票否决权仍保留了下来。


“这是个很好的结局，”福特事后这样说道。“我们对此很满意。”


但好事不长久。

帕尔默，调解人，而且也最终败给了尼克劳斯，他在1967年的巴斯特罗美国公开赛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3核裂变之路球员们仍继续抱怨着幸存的一票否决权。7月1日，福特宣布巡回赛会员进行另一次投票，决定是否否决克利夫兰解决方案。他们参加了PGA锦标赛，但一直没有成立顾问团，而且他们仍希望解除执行委员会的掌控。双方在克利夫兰达成的一致意见仅维持了14天。


在随后的一次球员会议中，艾尔·盖伯格宣称自己有位名叫菲利普·弗里曼的朋友是管理顾问，他自愿花费3周时间访问球员、赞助商、巡回赛官员和PGA会员，来分析形势并找到症结所在。那之后，他会形成一个解决问题的提案。


1967年8月8日，弗里曼提交了一份长达23页的报告，其中建议PGA和赛事部变为一个屋檐下的两个实体。PGA继续以目前的结构运转，同时巡回赛的日常运作和长期业务则由球员和外部专家组成的委员会所雇佣的总裁来负责。他建议球员们雇一位律师代表他们进行谈判。


球员们看了报告，但没有采取行动，至少在11月，佛州棕榈海滩举行的PGA年会召开之前没有，那次年会上，艾尔斌发表讲话并警告：要么按规定做，要么“走人”。

他解释称自己的立场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厌倦了被讨厌”。如果这还没显露出他指的是巡回赛球员，那么他继续介绍的一项新赛事的报名表格就很明显了，其中限制了球员的权利，并要求所有有资格参加PGA锦标赛的球员必须参加这项比赛。“进入我们的常规赛事的球员将被视为有义务参与我们的锦标赛，”他这样说道。称这是反罢赛条款。       


在克利夫兰达成一致的，将巡回赛委员扩大为8名成员的计划被保留下来，在年会中，球员们选出了他们的那一半，加德纳·迪金森为主席，还有道格·彼尔德、福特和尼克劳斯；官员一方由艾尔斌、奥里克、弗雷泽和副主席诺布尔·查尔方特组成。这个团队整个冬天都在争论USGA新的推击规则——官员方一开始就同意了，但球员方强烈反对——以及新赛事的报名表。


当克罗斯比·克兰贝克在第二年1月开启1968赛季时，哪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球员们雇了盖茨，他建议他们不要接受新表格。面对有法律力量支持的大规模反抗，PGA在推击规则的问题上站在了球员一边，同时恢复了原来的报名表。他们也雇佣了自己的代表：一位来自华盛顿，名叫威廉姆·罗杰斯的律师。


接下来的4个月，盖茨和罗杰斯继续谈判，并向双方保证他们会达成友好的解决方案。“我们互通电话，还见了无数次面，”盖茨说道。“我们之间从未出现过恶语相向。”


和平并未蔓延开来。有关球员们考虑“核裂变”的谣言四处流转：完全抛开PGA，开始他们自己的巡回赛。就好像是故意让球员们去冒险，PGA于7月下旬重新启用鲍勃·克里希担任执行理事。传言称他为“世界高尔夫系列赛”和“壳牌高尔夫精彩世界”谈妥了10万美元的电视合约，没有征求球员的意见，而且这笔钱不会进入赛事局，而是成为PGA的通用基金。球员们内部出现了争论。“有些会面变得感情用事，”查立回忆道。杰克·尼克劳斯在圣安东尼奥的胡桃山谷举办的PGA锦标赛上没能晋级之后，他被问到对参赛球员阵容怎么看，其中俱乐部职业人员有112名，而巡回赛职业球员只有56人。“这既可笑又不幸，”金熊愤愤不平道，这激怒了PGA。


8月初，形势进一步恶化。


罗杰斯和盖茨已经就在PGA旗下构建自我管理的巡回赛部门形成了框架。理清这个部门自治的具体程度是最艰难的部分。由于任何对于PGA现行规定的修正案都必须在11月年会前的100天提交，盖茨于1968年8月6日提出了一个占位性的方案，以确保这个问题会出现在议程中。某种程度上，这份文件呼吁建立PGA巡回赛球员部，“这个部门应该对PGA巡回赛项目的施行和管理拥有完全的权利”。


艾尔斌和他的同事们投票否决了这一提案。


盖茨被激怒了。“这是议程上的一个简单议案，应该连2分钟都用不了，”盖茨当时这样说道。“这个方案只是为了让进一步谈判的大门保持敞开。但PGA官员砰地一声关上了这扇门。”他继续说道，“官员们这样做，彻底破坏了罗杰斯和我几个月来的耐心工作，以及我们为了公平地解决双方分歧而取得的所有进步。他们以恶劣的方式踢开了这一切。”


“球员们现在想要完全独立于PGA之外的自治，”艾尔斌回应道，“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随后一周，盖茨去了华盛顿面见PGA官员，他们提出了一个8条计划，看上去是打算恢复克利夫兰协议。那个协议中，他们提议设立一个仲裁纠纷的顾问委员会。但该计划赋予PGA在委员会中多数控制权，实际上维持了它的一票否决权。


这次盖茨拒绝了这笔交易。进一步谈判破裂，那天的晚些时候，100多名球员为威彻斯特精英赛聚集在一起，举行投票。当下的问题是美国职业高尔夫的未来。通过不记名投票，巡回赛职业球员选择核裂变。
如果您喜欢这篇文章，请分享到朋友圈。
更多精彩尽在《高尔夫》杂志
点击下方封面图片在线购买此刊